满堂的喝彩声犹在殿梁间萦绕,陆嫣儿手捧那枚温润的“君子”印,感受着其上仿佛还带着陛下指尖温度的暖意,心中如同小鹿乱撞,又是欢喜,又是茫然。她竟真的对上了,还赢得了满堂彩?这如梦似幻的感觉让她有些晕眩。
御座之上,李清风抚掌赞叹之后,目光从陆嫣儿身上移开,落到了她身旁同样激动不已,却又努力维持着家主沉稳的陆明远身上,眼中欣赏之色更浓。
“好!非常好!”李清风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赞许,回荡在大殿中,“陆爱卿,陆家不愧是诗礼传家之名门!能教导出如此才思敏捷、临危不乱的女儿,朕心甚慰啊!”
他这话是对着陆老爷子说的,目光却意味深长地扫过陆明远。
“陛下谬赞,小孙女不过是侥幸,当不得陛下如此盛誉,实在惶恐!”陆老爷子连忙起身,躬身行礼,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
“诶,陆爱卿过谦了。”李清风摆了摆手,笑道,“有其姐,必有其弟。嫣儿小姐有如此急才与胸襟,想必明远作为陆家倾力培养的继承人,才学胆识更是不会差。况且……”
他话音一顿,目光变得深邃了几分,仿佛能穿透人心:“朕记得,影卫此前呈上的简报中提及,在江东局势未明,众人犹疑之际,是陆明远力排众议,极力劝说陆家认清大势,果断投诚。这份审时度势的远见,这份敢于担当的胆魄,可不是寻常年轻人能有的。”
此言一出,殿内众人心中皆是一动。原来陛下早已对陆明远,乃至陆家的动向了如指掌!这份“力劝投诚”的功劳,在此刻被陛下亲口提及,其分量可想而知。
陆明远感受到四周投来的目光,立刻离席,走到殿中,与爷爷并肩而立,深深一揖:“陛下明鉴!当时所为,不过是顺应天时民心,亦是为我陆家寻一条真正的出路,不敢居功!”
李清风看着他谦逊而不失风骨的模样,心中最后一点考量也落定了。他原本就对陆明远的印象颇佳,年轻、沉稳、有决断,是秘书处领头人的合适人选之一。此刻,借着其姐陆嫣儿这出人意料的表现,正好顺水推舟。
“你不必过谦。”李清风收敛了笑容,语气变得郑重起来,“识时务者为俊杰,能在关键时刻做出正确抉择,本就是大才。”
他目光扫过全场,最终定格在陆嫣儿手中的那枚“君子”印上,朗声道:“朕方才说过,谁能对出下联,这第一秘书之位,以及这枚‘君子’印,便归谁。君无戏言!”
众人屏息,等待着陛下的最终决断。难道真要让一位女子担任秘书处第一秘书?虽然她才学惊艳,但这……于礼制似乎……
就在众人心思各异之际,李清风话锋一转:“陆嫣儿,你对联出众,才思敏捷,朕心甚喜。这枚‘君子’印,既已许诺于你,便是你的了。望你持此印,时刻谨记‘持身如玉,莫忘初心’之意,无论身处何地,皆不忘君子之风。”
陆嫣儿闻言,心中虽有一丝失落,但更多的却是释然与感激。她明白,陛下能将这象征意义重大的印玺赐予她,已是天大的恩宠。她盈盈拜倒:“民女谢陛下隆恩!必当时刻谨记陛下教诲!”
李清风微微颔首,随即目光转向陆明远,声音陡然提升,带着帝王的决断:“然,秘书处乃辅佐朕处理政务之要枢,职司关键,需常伴朕之左右。陆嫣儿虽才学不凡,然终究不在朕初定三十九人之列,且女子之身,多有不便。”
他停顿了一下,看着陆明远,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既然此印因你陆家而得,这份才识亦由你陆家而出。陆明远,朕观你才学、品性、胆识,皆堪大任!这秘书处第一秘书之职,便由你来担任!望你不负此印‘君子’之名,不负朕之重托,协理朕总揽秘书处,秉笔若衡,常怀敬畏,为朕分忧,为国效力!”
“……”
旨意既出,整个麟德殿先是一静,随即爆发出比之前更为热烈的反应!
妙啊!陛下这一手,实在是高明至极!
既兑现了对出对联者得印得位的承诺,将象征着荣耀与勉励的“君子”印赐予了才女陆嫣儿,全了君无戏言的面子;又基于现实考量,将实际的第一秘书要职,授予了本就才华出众、更有拥立之功、且名正言顺在名单之上的陆明远,遂了里子。
如此一来,陆家姐弟二人,一人得陛下亲赐印信,荣宠加身;一人得授实务要职,前途无量。陆家可谓在这场宴会中占尽了风光,恩宠达到了顶峰!
一时间,所有目光都聚焦在了陆明远身上,那目光中充满了毫不掩饰的羡慕、祝贺,乃至一丝敬畏。谁都看得出来,经此一事,陆明远这个第一秘书,不仅是凭才学,更是简在帝心,深得圣眷!其未来,不可限量!
陆明远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任命震住了,但他反应极快,立刻压下心中的狂喜与激动,撩起衣袍,郑重地行三跪九叩大礼,声音沉稳而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忠诚:
“臣,陆明远,领旨谢恩!陛下信重,天恩浩荡!臣必竭尽驽钝,恪尽职守,秉公处事,以报陛下知遇之恩!定不负‘君子’之名,不负第一秘书之责!”
“好!”李清风满意地点头,“平身吧。日后秘书处之事,你需多多用心。”
“臣,遵旨!”
陆明远起身,感受到周围那一道道炽热的目光,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和他背后的陆家,已经真正踏入了大晟王朝的权力核心。而这一切,某种程度上,竟始于姐姐那场看似莽撞的迷路与一次急智的对联。
他悄悄看了一眼身旁手捧印章、眼含欣慰泪光的姐姐陆嫣儿,心中充满了感激与家族的使命感。陆家的新时代,就在今夜,由陛下亲手开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