麟德殿内,经过陆家小姐迷路的小小风波,气氛在李清风从容不迫的处置下,非但没有冷却,反而更显融洽。陛下对臣下的体恤与宽容,让在座的十三家核心人物心中那根紧绷的弦,又松了几分,愈发感念天恩浩荡。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丝竹管弦之声悠扬悦耳,舞姬们水袖翩跹,曼妙的舞姿引人入胜。就在这觥筹交错、其乐融融之际,李清风放下手中的琉璃盏,目光再次扫过全场。
他并未提高声调,但那平和的声音却仿佛带着某种魔力,让殿内的喧闹自然而然地平息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到了御座之上。
“今日之宴,朕心甚悦。”李清风缓缓开口,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尔等十三家,乃朕之股肱,大晟之基石。前日所言秘书处之事,非是戏言。此乃为国选才,亦是予尔等子弟一份真正的历练与前程。”
他稍作停顿,给予众人消化的时间,然后继续道:“此刻,便请诸位,将各家所选荐的三位秘书处人选姓名、年庚、简要履历,书于这帛卷之上。”
随着他的话语,早有内侍捧着托盘,将一卷卷做工精美、质地细腻的白色帛卷和笔墨,恭敬地送到十三家代表的案前。
殿内顿时响起一阵细微的骚动。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事到临头,众人心中仍不免有些激动与紧张。这薄薄的一卷帛书,承载的可是家族未来数十年的兴衰荣辱!每一个名字的落下,都需经过千般思量,万般权衡。
陆老爷子与陆明远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郑重。他们早已商议定名单,此刻便由陆明远执笔,在帛卷上郑重写下三个名字,其中自然包括了他自己。其他各家,无论是六大皇商还是南方大族,也都纷纷收敛心神,或由族长亲笔,或由继承人代劳,将精心挑选出的三位最杰出嫡系子弟的姓名籍贯、所习经义、有无特长等,一一誊录清楚。
书写完毕,内侍们再次上前,将收上来的十三份帛卷整齐叠好,恭敬地呈送到御前。
李清风并未翻看,只是用手指轻轻点了点那叠承载着三十九人命运的帛卷,目光转向大殿阴影处一个并不起眼的角落。
“影十三。”
“臣在。”一身玄色常服、气息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的影卫大统领应声而出,单膝点地。
“这些名单,交由你。”李清风的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给你三日时间,动用一切必要手段,将这三十九人的品性、学识、能力、过往行迹,乃至些许不为外人所知的癖好,都给朕查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朕要的,是绝对的真实。”
“臣,领旨!”影十三双手接过那叠帛卷,声音毫无波澜,仿佛接下的只是一件寻常物品,而非关乎数十个顶尖家族核心子弟前途的绝密档案。他起身,再次无声地退入阴影之中,如同从未出现过。
殿内众人心中皆是一凛。影卫之名,他们早已如雷贯耳,如今亲眼见到这位神秘莫测的大统领,更是感受到那股无形的压力。由影十三亲自负责背调,可见陛下对此事的重视程度,也意味着任何瑕疵都将无所遁形。这既是对人才的严格筛选,也是对各家忠诚度的又一次考验。
处理完名单之事,李清风的脸色又恢复了之前的温和,他举起酒杯,朗声道:“名单已呈,遴选在即。然,今日之宴,岂可让未来的才俊们缺席?传朕旨意,宣方才名单所列三十九人,即刻入麟德殿,与朕及诸位长辈,同饮此杯!”
这道旨意再次出乎众人意料!原本以为秘书处人选需经过严格审查后才能面圣,没想到陛下如此迫不及待,竟要在今夜便召见这些年轻人!
惊喜、激动、忐忑……种种情绪再次涌上各家代表心头。他们连忙吩咐随从赶紧出宫通知自家子弟(因是夜宴,大部分入选子弟并未随行,而是在宫外府邸或指定馆驿等候)。
一时间,麟德殿外脚步声匆匆,内侍们往来穿梭传令。殿内,原本的席位被迅速调整,在各位族长和核心人物的席位后方或侧方,增设了新的案几。
约莫半个时辰后,在内侍的引导下,三十九位年轻子弟身着各色锦衣,怀着激动而又紧张的心情,步入了灯火辉煌的麟德殿。他们大多在二十岁上下,个个眉目清朗,气度不凡,显然都是家族精心培养的精英。骤然面对天颜,身处如此庄重华丽的场合,不少年轻人脸上都难掩兴奋与拘谨,举止间带着小心翼翼的恭敬。
他们按照指引,各自寻到自家长辈所在的席位附近,恭敬行礼后入座。
陆明远看着自家三位入选的子弟(包括他自己)均已到齐,心中稍定。而站在他身后的陆嫣儿,看着眼前这群即将进入帝国权力核心见习的同龄人,尤其是看到自己弟弟那沉稳中带着锐气的侧脸,心中不禁感慨万千。这三十九人,或许就是未来大晟朝堂的中流砥柱。
李清风的目光在这三十九张年轻而富有朝气的面孔上缓缓扫过,如同检阅着自己的种子库。他看到了好奇,看到了野心,看到了谨慎,也看到了尚未被官场磨平的棱角。
“好,很好。”李清风的脸上露出了今晚最真切的一次笑容,“看到尔等,便如见我大晟未来之希望!今日召尔等前来,非为考较,只为相识。望尔等不负家族厚望,不负朕之期待,将来在秘书处,勤勉任事,忠心为国!”
“谨遵陛下教诲!”三十九人齐声应道,声音洪亮,带着年轻人特有的激情。
“来,满饮此杯!为我大晟,为尔等之前程!”李清风高举金杯。
“陛下万岁!大晟万世!”这一次,不仅是原来的十三家代表,连同这新到的三十九位年轻子弟,也一同举杯,声音汇聚成一股蓬勃的力量,响彻殿宇。
麟德殿的夜宴,因这三十九位新鲜血液的加入,气氛达到了高潮。觥筹交错间,似乎预示着大晟王朝一个崭新的时代,正伴随着这些年轻人的脚步,悄然开启。而端坐于御座之上的李清风,则如同一个高明的棋手,已然将最重要的一批棋子,摆上了棋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