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粮液”与“茅子”引发的狂热尚未平息,聚宝楼内的空气仿佛都因那浓郁的酒香和激烈的铜臭气息而变得粘稠灼热。金掌柜站在高台之上,如同一位最高明的指挥家,精准地操控着台下所有士绅的情绪。他知道,经过美酒的极致刺激,这些江南巨富们的理智防线已然摇摇欲坠,正是趁热打铁,将那些真正压箱底的“硬通货”亮出来,完成最后一轮财富收割的绝佳时机!
他深吸一口气,脸上那精明的笑容收敛了几分,换上了一副更加郑重、甚至带着几分肃穆的神情。
“诸位贵客!”他声音洪亮,压下了场内的嘈杂,“方才的酒,乃是活气血、通神灵的仙酿。而接下来请出的,则是汇聚天地精华、承载岁月沉淀的传世之宝!每一件,都堪称举世无双,得之,不仅可传家,更可镇宅兴业,福泽子孙!”
这番话,精准地戳中了士绅阶层最核心的追求——传承与地位。所有人的目光都灼灼地盯向了台后。
“请宝——!”金掌柜拖长了音调,猛地一挥手。
八名壮汉吃力地抬着一件被巨大红绸覆盖的物件,步履沉稳地走上高台。当红绸被金掌柜亲手掀开的刹那——
“嗡!”
整个聚宝楼内响起一片压抑不住的惊呼!
那赫然是一株通体赤红、形态恣意张扬、高度几乎齐人胸口的巨型珊瑚!在灯火的映照下,这株珊瑚呈现出一种流动的、如同火焰燃烧般的瑰丽红色,枝杈繁复,形态奇绝,仿佛不是人间之物,而是从龙宫宝库中直接搬来的神品!
“南海万年血珊瑚!”金掌柜的声音带着无比的崇敬,“此物生于万丈海眼,吸千年日月精华,纳万顷波涛灵气!高五尺七寸,重一百零八斤!色泽纯正,毫无瑕疵,乃是祥瑞之兆,置于厅堂,可保家宅平安,仕途顺遂!起拍价——八万两白银!”
“九万两!”一个颤抖的声音立刻响起,出自一位以海运起家的豪商。
“十万两!”吴郡陆氏的代表毫不迟疑。
“十二万两!”之前拍下“星河璀璨”的神秘雅间再次传出苍老而威严的声音,直接将价格抬升到一个新的高度。
“十五万两!”荆襄糜氏的代表再次出手,眼神狂热,似乎要将之前失利的郁闷一并找回。
这株巨型珊瑚的价值已非实用可言,它更是一种身份的象征,一种“天命所归”的心理暗示!价格在几声急促的竞价后,最终被那神秘雅间以十八万两的天价稳稳拿下!
台下众人还沉浸在这株珊瑚带来的震撼中,金掌柜已经示意捧上第二个锦盒。
锦盒打开,丝绒衬垫上,一颗浑圆莹润、足有婴儿拳头大小、散发着柔和却不容忽视的莹白光晕的东珠,静静地躺在那里。
“北海千年东珠王!”金掌柜的声音带着蛊惑,“此珠乃北海巨蚌吞吐日月千年所凝,重三钱三分,珠光宝气,堪称珠中帝王!夜间置于暗室,可自生毫光,夜明如月!起拍价——五万两!”
这颗东珠的出现,再次引爆了全场!尤其是那些女眷,眼睛都快瞪出来了,发出阵阵压抑的尖叫。最终,这颗东珠王被一位宠溺女儿的盐商以九万八千两的价格拍下,准备给他最心爱的女儿做冠饰。
紧接着,一件件令人瞠目结舌的奇珍异宝被接连请出:
一块毫无杂色、通透欲滴、翠色几乎要流淌出来的帝王绿翡翠雕件——“福寿连绵”山子,起拍价六万两,最终以十三万五千两成交!
一方洁白无瑕、温润如凝脂、触手生温的极品羊脂玉如意,寓意吉祥,起拍价四万两,被一位笃信风水的世家家主以十一万两请回。
前朝书画大家的真迹、官窑绝品的瓷器、镶嵌着各色宝石的黄金器皿……每一件都是平日里难得一见、足以作为家族镇宅之宝的珍品,此刻却如同寻常货物般被摆上台面,引发一轮又一轮近乎失去理智的竞价。
“疯了!都疯了!”一位相对清醒的士绅看着周围面红耳赤、不断喊出天文数字的同侪,喃喃自语,手心却也不自觉地攥满了汗。
“张兄,此乃阳谋啊!”他身旁的友人苦笑道,“北地皇帝这是将我们当成了肥羊在宰!可……可这些东西,实在是……唉!”
“忍不住啊!那珊瑚,那东珠,那翡翠……哪一件不是可遇不可求?错过了,恐怕这辈子都再见不到了!”
聚宝楼内,金银的气息几乎凝成了实质。金掌柜站在台上,听着耳边不断刷新记录的报价,看着账房先生笔下那一个个令人眩晕的数字,饶是他早有心理准备,心脏也不争气地狂跳起来。他偷偷抹了把汗,心中对那位远在北方的启明皇帝佩服得五体投地。
这位陛下,不仅精通帝王心术,更深谙人性贪婪。他将抄家得来的这些“无用”珍宝,巧妙地包装成身份与传承的象征,精准地投喂给了这些江南士绅。而这些自诩聪明的士绅,在极致的虚荣心和攀比心的驱使下,正心甘情愿地将家族几代人积累的财富,如同潮水般汇入北方。
这场拍卖会,已不仅仅是一场商业活动,它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一场用财富作为武器,精准打击南方经济根基的辉煌胜利。随着最后一件珍宝以又一个天价落槌,金掌柜知道,陛下交代的任务,已然超额完成。而南方士绅们的钱包,也在这极致的奢华与疯狂中,被悄然掏空了大半。这些汇聚起来的惊人财富,即将化为北地铁骑的蹄声,战舰的风帆,以及指向南方的、更加锋利的剑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