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风那“监察司”与“绩效银”的组合拳,如同一块巨石投入深潭,在朝野上下激起了千层浪。正如他所预料的那般,反应呈现冰火两重天。
一部分人,尤其是那些出身寒微、自诩清廉又渴望建功立业的年轻官员,以及军中一些心思活络、不甘于只靠军功晋升的中下层将领,对此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和惊喜!
“陛下圣明!此乃千古未有的创举!”一个刚从地方调入京城、在御史台担任闲职的年轻御史激动地对同僚低语,“以往弹劾贪官,阻力重重,往往不了了之。如今有了监察司,又有勾栏院为后盾,还有……还有那绩效银!看谁还敢官官相护!”
“是啊!”旁边一名在兵部不得志的年轻武官也眼神发亮,“咱们这些没有背景的,想要出头太难了!如今这监察司文武并用,正是我等的机会!只要够勤勉,够仔细,查出几个蠹虫,还怕没有前程和富贵吗?”
这些人在原有的体系内上升通道狭窄,如今皇帝亲手为他们打开了一扇充满诱惑(甚至有些血腥)但前景光明的大门,自然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然而,更多的则是忧愁与恐惧。
那些家底丰厚、关系盘根错节的官员,尤其是品阶较高的,更是寝食难安。这监察司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那绩效银更是如同诱使恶狼扑食的鲜肉,让他们感觉随时可能被撕咬得粉身碎骨。往日里一些被视为“惯例”的往来、一些无伤大雅的“人情”,如今都可能成为致命的把柄。朝堂之上,相互之间的眼神都多了几分审视与提防,往日里热闹的私下聚会也冷清了不少。
就在这纷乱的舆论和暗流涌动中,李清风再次于御书房召见了他的几位核心心腹:荀岳、钱广、柳明渊,以及影十三和王公公。
“监察司与绩效银之事,外界反响如何,朕心中有数。”李清风开门见山,语气平静,“此法虽利,然亦有巨患。若监察司与勾栏院自身被腐化,或结成利益团体,沆瀣一气,那便是朕亲手培养出了一群更可怕的蠹虫,其祸更烈于前!”
荀岳立刻躬身道:“陛下明鉴!老臣正忧心于此。权柄过大,加之利诱,若无机巧,恐生肘腋之患。”
钱广也点头:“是啊陛下,那两成绩效银,数目巨大,足以让人铤而走险,甚至……诬陷良善。”
李清风赞许地点点头:“众卿所虑,正是朕之所忧。故,需设藩篱,以杜其弊。”
他看向王公公:“王伴伴,监察司初立,百端待举,首任主官,责任重大。朕意,由你暂领监察司主官一职。”
让一个内廷大太监担任如此重要的外朝职务?几人皆是一愣,但随即恍然。内廷太监与朝臣体系相对独立,利益牵扯较少,且直接对皇帝负责,确实是初期稳定局面的合适人选。
王公公面无波澜,恭敬应道:“老奴遵旨,必当恪尽职守,为陛下看好这第一道关口。”
“然,此非长久之计。”李清风话锋一转,“权力不可久掌于一人之手。故,朕决定,监察司主官,无论由内臣或外臣担任,每年一轮换!由朕亲自裁定继任者,不得连任!”
每年轮换! 众人心中一震!这意味着任何一任主官都来不及经营自己的势力,就要交出手中的权柄,极大地降低了其结党营私、长期把持的可能性。
“不止主官,”李清风继续道,“监察司内,所有正式官员,每两年进行一次大规模轮换,或调往其他衙门,或从外部调入。其下胥吏、文书等,每三年一轮换!”
他目光锐利:“朕要让他们知道,在这个位置上,只是暂时的。想要长久获得那绩效银,唯一的途径,就是在其位时,严格按照律法,努力办事,查出真凭实据!而不是想着如何经营关系,如何捂盖子!”
“勾栏院,亦依此例!”李清风看向影十三,“十三,你为提督,虽朕信重,然制度不可废。勾栏院内部核心人员,亦需定期轮岗交流,防止形成铁板一块,尾大不掉。”
影十三躬身:“臣明白。勾栏院上下,绝不敢有负圣恩,定当依法办事,以绩效银激励属下,以轮岗制杜绝私心。”
李清风满意地点点头,总结道:“朕设立此法,目的只有一个——流水不腐,户枢不蠹!”
“只要你们肯努力办事,办的是实事,遵循的是国法,那么,无论是官职升迁,还是那丰厚的绩效银,朕都绝不吝啬!”
“但若有人敢阳奉阴违,执法犯法,甚至相互勾结,欺瞒于朕……那么,城门口的位置,还空着很多!”
他的声音带着冰冷的警告,也让在座几人心中一凛。
这套组合拳下来——高额绩效激励 驱动其积极性,严厉刑罚 划定其行为底线,频繁轮岗 切断其腐败的土壤和时间——环环相扣,将人性的贪婪与恐惧都算计了进去,最大限度地保证了这两个新设的恐怖机构,能够在一定时期内,相对高效且“干净”地运转,成为皇帝手中最锋利的剃刀,而非反噬自身的毒蛇。
旨意迅速颁布。当详细的轮岗制度与绩效银的分配细则公之于众后,那些原本还有些犹豫或别样心思的官员,彻底熄了钻营取巧的念头。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制度逼出来的、近乎狂热的“敬业精神”。
新的监察司衙署内,无论是文臣还是武将出身的新晋官员,一个个都如同打了鸡血一般,埋首于卷宗之中,分析着各方线索,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同僚和下级衙门的一切动向。他们知道,自己在这个位置上的时间是有限的,必须在这两年内,拿出实实在在的“业绩”,才能获得那令人眼红的赏银和未来的晋升资本!
整个大晟的官僚体系,在这套精密而冷酷的新制度驱动下,仿佛被装上了一个强大的、永不停歇的“清污”引擎。虽然伴随着恐惧与不安,但其运转效率和对律法的敬畏,却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而这一切,都源于龙椅上那位帝王,那洞悉人性、善于操弄权术的冷酷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