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大皇商“自愿”捐输七成家产的余波尚未平息,那笔惊人的财富还在由户部紧张地进行清点接收,朝堂上的气氛虽然依旧谨慎,但似乎也因为国库的瞬间充盈而稍稍松动了一丝。然而,端坐于龙椅之上的李清风,显然并未满足于此。
待日常政务汇报完毕,他目光扫过殿下群臣,缓缓开口,声音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份量:
“沈、郭之案,虽已尘埃落定,六大皇商亦深明大义,捐资助国。然,此事给朕,也给诸位爱卿提了个醒——吏治清廉,乃国本所系,一刻也不能放松。”
众臣心中一凛,知道陛下又要出新政了,纷纷凝神静听。
“勾栏院此次办案,雷厉风行,功不可没。”李清风先是肯定了一句,站在阴影中的影十三微微躬身。“然,勾栏院职责特殊,主要在于侦缉大案、要案,以及执行特殊使命。对于日常百官的监察、风纪的整肃,尚需一个更为常态、更为广泛的机构。”
他顿了顿,抛出了酝酿已久的想法:
“故,朕决议,于三省之外,另设一独立衙署,名曰——监察司!”
“监察司”三字一出,不少文官眼皮就是一跳!又一个独立于现有体系之外的机构?!
李清风不顾下方细微的骚动,继续阐述其构架与职权:
“此监察司,非同一般。其成员,不由单一来源构成。朕欲从文臣之中,选拔那些熟知律法、通晓政务、风骨刚正之士;同时,亦从武将之中,遴选那些心思缜密、忠诚可靠、不惧权贵之员!文臣洞察秋毫,武将果敢决断,二者相辅相成,方可成事!”
文武兼备?!这让殿中不少老成持重的官员皱起了眉头,文臣和武将向来体系不同,思维迥异,放在一个衙署里,能行吗?
“监察司之职责,”李清风的声音陡然转厉,“便是监察百官!上至王公宰相,下至胥吏衙役,凡食朝廷俸禄者,皆在其监察范围之内!风闻可奏,见疑可查!但凡查实有贪赃枉法、渎职懈怠、结党营私、欺压百姓等情状者——”
他的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锋,掠过每一位大臣的脸:
“——证据确凿后,移交勾栏院配合执行!其惩处,最轻者,亦需抄家流放!严重者,夷三族、诛九族,亦不为过!”
“哗——!”
尽管早有预料,但当“抄家流放”作为最轻处罚被明确说出时,殿中还是一片哗然!这比御史台的弹劾、廷尉府的查案要酷烈得多!这是直接与刑罚挂钩,与勾栏院那等凶神恶煞的机构联动!
这“监察司”简直就是悬在所有人头顶的另一把,更加明目张胆的利剑!
然而,让他们更加震惊,甚至有些不知所措的,是李清风接下来的话。
只见皇帝嘴角勾起一抹奇异的弧度,仿佛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当然,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朕也知道,要让马儿跑,也得让马儿吃草。监察司与勾栏院的弟兄们,风里来雨里去,干的都是得罪人、甚至搏命的差事,若没有足够的……嗯,‘动力’,恐怕也难以持久。”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欣赏着下方臣子们脸上那混合着恐惧、疑惑和难以置信的表情,然后慢悠悠地说道:
“故,朕特设一‘绩效’制度。凡经监察司查实,并由勾栏院执行抄家之案件,其抄没家产总值的两成,可作为‘绩效赏银’,由朕特批,直接拨付给监察司与勾栏院,由其内部按功劳大小自行分配!”
“两成赏银?!”
这一下,不仅是文官,连不少武将都瞪大了眼睛!抄家总值的两成!想想沈、郭案那七千多万两白银,两成就是一千四百多万两!这是一笔何等恐怖的巨款!足以让任何人疯狂!
这哪里是什么“绩效制度”?这分明是鼓励监察司和勾栏院去疯狂地“抄家”啊!用巨大的经济利益,驱动这两个机构变成最贪婪、最高效的“反腐猎犬”!
可以想象,在如此巨大的金钱刺激下,未来的监察司和勾栏院,将会以怎样一种饿狼般的姿态,扑向任何可能存在的“贪官污吏”!他们绝不会放过任何蛛丝马迹,因为那都意味着白花花的银子!
狠!太狠了!
这位陛下,不仅要用屠刀恐吓,还要用金钱引导!他将人性的贪婪,巧妙地转化为了巩固皇权、清洗官僚的工具!
荀岳、钱广等重臣脸色发白,他们仿佛已经看到了未来朝堂之上,人人自危,互相提防,甚至可能因为一些莫须有的“风闻”而遭到疯狂撕咬的可怕景象!
李清风将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他知道这个决定会引来巨大的争议和恐惧,但他不在乎。
“此事,朕意已决!”他斩钉截铁地说道,“吏部、兵部,即刻会同荀相、枢密院,拟定文臣武将入选监察司的章程!务求公正,选拔得力之人!”
“影十三!”
“臣在!”
“勾栏院需全力配合监察司行事,确保其令行禁止,法纪威严!”
“臣领旨!”
没有给任何人反驳和劝谏的机会,李清风直接下达了命令。
“退朝!”
随着皇帝离去,太极殿内再次陷入一片死寂。大臣们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忧虑和一丝……绝望。
一个权柄惊人、文武混合的监察司!
一个拥有独立缉捕审讯权、手段酷烈的勾栏院!
再加上一个足以让人铤而走险的“抄家绩效”制度!
这三者结合,将会爆发出怎样恐怖的威力?未来的大晟官场,必将迎来一个前所未有的、血雨腥风的时代!而这一切,都源于龙椅上那位帝王,那不容置疑的意志,以及他那将人性与权术运用到了极致的……冷酷智慧。
所有人都明白,从今天起,他们不仅要谨言慎行,更要时刻提防着身边可能出现的、那些眼睛发着绿光的“自己人”。因为谁也不知道,那丰厚的“两成赏银”,会最终花落谁家,又会用哪一位同僚的鲜血和家财来铸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