勾栏院的抄家行动,如同犁庭扫穴,不仅带走了涉案人员的人头与自由,更将无数隐藏在华屋美厦下的惊人财富,暴露在了光天化日之下。
当一份初步统计的抄家清单被快马加鞭送入宫中,呈到李清风的御案上时,即便是以他的心性修为,在看清那上面的数字后,也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随即,一股难以抑制的、几乎要焚毁理智的怒火,轰然冲上了头顶!
“三……三千万两?!白银?!”李清风猛地从龙椅上站起,抓起那本厚厚的清单,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颤抖,“这还只是初步统计?!尚未包括那些奇珍异宝、古玩字画、田产地契?!”
他“哗啦”一声将清单狠狠摔在桌上,胸膛剧烈起伏,眼中寒光爆射!
“这才开国多久?!啊?!满打满算,启明元年还未过去!朕免了全国一年的赋税,北地更是百废待兴,处处都要用钱!朕的内帑,朕的国库,为了津门港,为了新军,为了各地的水利工坊,朕和钱广精打细算,一个铜板恨不得掰成两半花!”
他的声音越来越高,带着一种被背叛的痛心和滔天的愤怒,在御书房内回荡:
“可这帮蠹虫!这帮国之硕鼠!他们倒好!一个小小的户部员外郎,家里抄出现银八十万两!田产商铺遍布三州!一个区区的京兆尹师爷,地窖里藏着的金砖能砌墙!还有那些胥吏衙役!一个个家里搜出来的银钱,比他们几辈子的俸禄加起来都多!”
他一把抓过清单,指着上面一项项触目惊心的记录,几乎是在咆哮:
“看看!看看!南海珍珠论斗装!辽东老参用箱抬!前朝名家的字画塞满了库房!城外上好的水田,几千亩几千亩地记在他们妻妾、仆从的名下!这还只是京都!只是几个五品以下的官员和胥吏!!”
他猛地将清单掷于地上,气得在原地转了两圈,猛地一脚踹翻了旁边的鎏金香炉,香灰泼洒一地!
“三千万两白银!足够朕再建两个津门港!足够装备二十万新军!足够北地百姓安稳度过三个灾年!!”他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显得有些嘶哑,“可这些钱,这些民脂民膏,全都填了这些蛀虫的无底洞!成了他们骄奢淫逸、欺压良善的本钱!”
“陛下息怒!”王公公和侍立的内侍们吓得噗通跪倒在地,浑身瑟瑟发抖,从未见过陛下如此失态震怒。
影十三依旧沉默地立在阴影中,但他周身散发出的寒意,也浓重了几分。
李清风喘着粗气,努力平复着翻腾的气血,但眼中的杀意却愈发炽盛。他走到窗前,望着窗外看似恢弘平静的宫城,声音如同从九幽地狱传来,冰冷刺骨:
“息怒?你让朕如何息怒?!”
“朕本以为,只是几颗老鼠屎,揪出来杀了便是。现在看来,这根本不是几颗老鼠屎,这是一窝窝的蛆虫!已经快要把朕这新立的王朝,从根子上蛀空了!”
他猛地转身,目光如同两道实质的闪电,射向影十三:
“影十三!”
“臣在!”
“看到了吗?这就是你们查出来的‘成果’!”李清风指着地上的清单,声音森寒,“三千万两!这还只是冰山一角!那个藏在后面的‘槐爷’,他手里又攥着多少?他背后,又站着谁?!”
他一步步走回御案后,重新坐下,之前的暴怒似乎收敛了,但那种压抑到极致的平静,却比之前的咆哮更令人恐惧。
“查!给朕狠狠地查!”他一字一顿,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不管涉及到谁,不管他官居几品,有什么背景靠山!就算是亲王国公,是朕的股肱之臣,只要证据确凿,与这贪腐枉法、逼良为娼的勾当有牵连,一律给朕拿下!”
他的手指重重敲在御案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这‘启明第一案’,朕要把它办成铁案!办成足以警醒后世百年的铁案!”
“告诉所有办案的人,放手去做!天塌下来,有朕顶着!”
“朕要用这些蠹虫的脑袋和鲜血,告诉这天下人——”
李清风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睥睨天下的决绝与冷酷:
“朕能给他们太平富贵,也能收回这一切!谁敢伸手,朕就剁了谁的爪子!谁敢蛀蚀朕的江山,朕就诛了他的九族!”
“去!给朕挖!就算把整个帝都翻过来,也要把那个‘槐爷’,把他背后那个‘能通天’的人物,给朕揪出来!朕要亲眼看看,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有这么大的胃口!”
“臣——领旨!”影十三深深一躬,声音斩钉截铁。他知道,陛下的耐心已经耗尽,接下来,将是更加酷烈、更加无所不用其极的侦查与清洗。这场风暴,已然升级,不揪出那条最深藏的大鱼,绝不会停止!
影十三领命而去,带着皇帝那如同熔岩般炽烈的怒火与杀意。御书房内,只剩下李清风粗重的喘息声,以及那散落一地、记录着惊人贪腐的清单,无声地诉说着这座帝都繁华表象下的黑暗与腐朽。
李清风缓缓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出北地风雪中那些冻饿而死的百姓,浮现出拒北城外那些为国捐躯的将士英魂,再对比这清单上触目惊心的数字……一种混合着心痛、愤怒与无比坚定杀意的情绪,在他心中汹涌澎湃。
“不杀不足以平民愤!不杀不足以正朝纲!不杀……不足以告慰那些为这江山流尽鲜血的英灵!”他紧握双拳,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这场开国以来的第一次大清洗,注定将以最血腥、最彻底的方式,载入史册。而那个神秘的“槐爷”,已然成为了皇帝必欲除之而后快的头号目标。帝都的天空,因为这场愈演愈烈的风暴,而变得更加阴沉压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