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场堪称荒诞的“朝堂作文大赛”终于在煎熬中落下帷幕。文官们绞尽脑汁,总算凑出了或辞藻苍白、或逻辑混乱、但至少符合“白话”要求的八百字“观后感”;武将们则大多写得歪歪扭扭、语句不通,甚至有不少错别字,刘莽更是只憋出了不到三百字,还大半是在表忠心和骂贪官,拓跋野则干脆交了白卷,只在纸上画了一把带血的刀。
李清风饶有兴致地翻阅着这些“佳作”,脸上那抹似笑非笑的表情让下方群臣心中七上八下。
“嗯,诸位爱卿的‘肺腑之言’,朕都看到了。”他放下最后一篇文章,目光扫过众人,“文笔嘛,暂且不论,这态度,还算诚恳。”
他话锋一转,对武将队列说道:“刘莽、拓跋野、赵平,还有诸位将军,你们辛苦了。这文章写得……嗯,很有特色。行了,都退下吧,该回营的回营,该操练的操练。”
武将们如蒙大赦,尤其是刘莽,差点欢呼出声,连忙和其他将领一起,躬身行礼,几乎是逃也似的退出了太极殿。走出那压抑的宫殿,呼吸到外面冰冷的空气,他们才感觉自己活了过来,互相看了看,都是一脸后怕和庆幸。
“他娘的,比打一场硬仗还累!”刘莽抹了把额头的虚汗,心有余悸。
赵平也苦笑道:“陛下这招……真是杀人诛心啊。不过还好,总算放咱们出来了。”
他们并不知道,文官同僚们的“煎熬”,才刚刚开始。
就在武将们退去后,李清风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目光变得平静而深邃,落在了依旧留在殿中的文官们身上。
“荀卿、钱卿、柳卿,还有诸位文臣,”他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沉稳,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你们,暂且留一下。”
此言一出,留在殿内的所有文官,从位高权重的宰相尚书,到品阶较低的御史郎官,心中都是猛地一沉!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他们。
陛下单独留下文官,意欲何为?
李清风没有解释,只是对王公公吩咐道:“王伴伴,给诸位大人安排偏殿休息,准备好茶水点心。没有朕的旨意,任何人不得离开皇城,亦不得与外界传递消息。”
“老奴遵旨。”王公公躬身应道,脸上依旧是那副人畜无害的笑容,但此刻在众文官眼中,这笑容却如同魔鬼的请帖。
不得离开皇城!不得与外界通信!这……这是软禁?!
恐慌如同瘟疫般在文官队列中蔓延开来。有人脸色惨白,有人双腿发软,有人眼神闪烁,下意识地摸了摸袖袋或怀中,似乎那里藏着什么要命的东西。荀岳、钱广、柳明渊等重臣虽然还能保持表面镇定,但紧握的玉笏和微微颤抖的手指,也暴露了他们内心的惊涛骇浪。
陛下这是要……关门打狗?还是说,勾栏院那边,又有了新的进展,牵扯到了在座的某人,甚至……所有人?
他们被内侍们“请”到了太极殿旁的几处偏殿之中。殿门虽然未锁,但门口肃立着眼神冰冷、手按刀柄的大内侍卫,无形的压力比有形的牢笼更让人窒息。精美的茶点摆在面前,却无人有心思享用。每个人都在心中疯狂复盘自己过往的言行,与赵德明、钱师爷有无交集,有无留下什么把柄……空气中弥漫着绝望和猜疑。
而与此同时,就在文官们于皇城内坐立不安之时,外面的世界,勾栏院的铁腕行动并未停止。
根据钱师爷在酷刑下断断续续吐露的名单,以及影卫后续的交叉验证,一张针对京兆尹衙门、户部以及相关胥吏、帮闲的抓捕大网,在影十三的指挥下,以更高的效率撒开。
这一次,不再是夜间突袭,而是选择了白天,在众目睽睽之下!
京兆尹衙门,正当一众胥吏、书办像往常一样,或喝茶闲聊,或处理着永远也处理不完的文书,或盘算着如何从前来办事的百姓身上刮点油水时,一队身着玄色劲装、腰佩狭长弯刀、面无表情的“勾栏院”番子,在一名档头的带领下,径直闯入!
“勾栏院办案!以下人等,立刻束手就擒!”那档头声音冰冷,展开一份名单,开始点名。
“衙役班头,李四!”
“刑房书办,孙老四!”
“仓房管事,周扒皮!”
……
被点到名字的人,有的吓得瘫软在地,有的还想狡辩或反抗,但在“勾栏院”番子毫不留情的拳脚和刀鞘打击下,迅速被制服,如同死狗般被拖走。整个京兆尹衙门乱作一团,其他未被点名的胥吏个个面如土色,噤若寒蝉,看着平日里作威作福的同僚被带走,心中充满了兔死狐悲的恐惧。
户部衙门同样未能幸免。几名与赵德明过往甚密,或有贪污受贿嫌疑的郎中、主事,也在办公之时被“请”去了勾栏院“喝茶”。
城西,疤脸刘的赌坊更是被重点照顾。影十三亲自带队,以摧枯拉朽之势攻入,负隅顽抗的打手被当场格杀,疤脸刘本人试图从密道逃跑,却被早已守候在外的番子逮个正着,如同拖死狗一般押走。
一时间,帝都的官场和底层世界风声鹤唳。“勾栏院”这三个字,真正成为了让人闻之色变的梦魇。百姓们虽然不明就里,但看到那些平日里欺压他们的胥吏恶霸被抓,私下里无不拍手称快,对那位深居宫中的启明皇帝,更添了几分敬畏。
皇城偏殿内,与外界隔绝的文官们,虽然无法得知具体细节,但那隐隐传来的骚动,以及侍卫们偶尔交换的、带着肃杀之气的眼神,都让他们明白——外面的清洗,正在如火如荼地进行!陛下将他们留在这里,既是一种警告,也是一种……甄别?
每个人都在承受着巨大的心理煎熬,不知道下一个被带走的会不会是自己。时间仿佛变得格外漫长,每一分每一秒都是折磨。他们终于切身体会到,陛下那句“日子过得太安逸了”背后,是何等的雷霆之怒,而那“勾栏院”的刀,又是何等的锋利与无情!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李清风,此刻正坐在御书房内,听着影十三关于最新抓捕行动的汇报。他的手指,轻轻点着那份从钱师爷口中拷问出的、写有“槐爷”代号的纸条,眼神幽深如寒潭。
“槐爷……看来,是时候会一会这位‘能通天’的人物了。”他低声自语,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