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阳,楚王府。虽值盛夏,殿内却仿佛萦绕着一股驱不散的寒意。楚王刘表身着王袍,却难掩眉宇间的憔悴与忧色。他望着案头堆积的、关于北方新朝种种动向的密报,久久不语。
谋士彭宇侍立一旁,低声道:“大王,北朝……晟帝李清风,已然建制完毕,八大皇商稳定物资,更听闻其在试种海外异粮,若成,则北地再无粮秣之忧。如今其境内免赋一年,万民归心……其势,已成啊。”
刘表长长叹息一声,声音带着一丝无力:“彭先生,孤岂不知?那李清风,先有‘小孟尝’仁德之名收拢人心,后以雷霆手段扫平河北,如今更是……唉,步步为营,根基日益稳固。反观我荆州……”他顿了顿,没有说下去,但彭宇明白,楚王指的是内部士族林立、各自为政,以及江东孙皓屡屡在边境挑衅的窘境。
“大王,”彭宇斟酌道,“为今之计,或当与秦王、吴王摒弃前嫌,真诚联合,共抗北朝。唇亡齿寒,此理秦王、吴王当明白。”
刘表苦笑:“联合?马铮缩在关中心思难测,孙皓那小儿更是野心勃勃,恨不得先吞并了我荆州!与他们联合,无异于与虎谋皮!” 他揉了揉眉心,“再派使者去长安和建业,言辞可再恳切些,就说……就说孤愿以荆州粮草资助联军,只求共保江南半壁。”
长安,秦王府。马铮相较于刘表,显得更为沉郁。他面前摆放着一份来自襄阳的联合抗北书信,以及另一份来自建业的、语气暧昧的密函。
谋士李斯分析道:“主公,刘表惧矣,其联合之请,乃真心。然其荆州军备松弛,内部不和,恐难当北军主力。孙皓之信,看似热情,实则空泛,意在试探,甚至可能想趁我等与北朝纠缠之际,火中取栗。”
大将王贲不耐道:“管他真心假意!北朝势大,单打独斗谁都挡不住!不如就应了刘表,我关中出精兵,他荆州出粮草,先合力将北军挡在黄河之外再说!”
马铮缓缓摇头,目光锐利:“合力?王将军,你将事情想得简单了。北军战力,你我在陇山早已领教。如今其整合北方,实力更胜往昔。刘表之粮,能否顺利运抵前线?孙皓之水师,是否会真心沿河北上策应?即便联军暂胜,击退北军之后,这南方,又该是谁家天下?”
他看向李斯:“李卿,你以为如何?”
李斯沉吟道:“主公所虑极是。联合之事,可表面应承,但不可倾力投入。我军主力,仍当固守关中险要。可令一部偏师东出,做出支援姿态,实则观望。若刘表、孙皓能与北军拼个两败俱伤,则是我关中之大幸。同时……或可秘密遣使,接触北朝……”
马铮眼中精光一闪:“哦?接触北朝?”
李斯压低声音:“探其虚实,观其态度。若其势不可挡,或……或可早做打算,未必没有一条活路。毕竟,韩罡、田穰皆得善终……”
马铮沉默片刻,最终挥挥手:“就依此计。回复刘表,本王愿出兵五万东进助战,但粮草需由其全力供给。至于北朝那边……派个机灵点、口风紧的人去。”
建业,吴王府。年轻的吴王孙皓,与其说是恐惧,不如说是一种被压抑的兴奋与躁动。他看着地图上北方那片庞大的深蓝区域,眼中燃烧着不甘与野心。
水军都督周彻指着地图道:“主公,北朝新立,重心必在整合内部,稳定河北。此乃天赐良机!我军当趁此良机,西进全力夺取江夏,彻底掌控长江中游!届时,进可威胁荆襄,退可依仗天险,即便北朝南下,我江东亦有周旋之力!”
另一老成持重的谋士张旺连忙劝阻:“主公不可!北朝势大,李清风用兵老辣,岂会给我等可乘之机?此时若与刘表开战,无疑是自毁长城,给北朝可乘之机!当务之急,是与楚王、秦王精诚团结,共御外侮啊!”
孙皓冷哼一声:“精诚团结?刘表老迈昏聩,只知守成;马铮首鼠两端,只想自保!与他们联合,能成何事?北朝是很强,但我江东有长江天堑,水师无敌!他李清风骑兵再利,难道还能飞过长江不成?夺取江夏,巩固防线,方是上策!” 他更倾向于周彻的激进策略,认为只有掌握主动,才能在未来的变局中占据有利位置。
周彻趁热打铁:“主公明鉴!况且,北朝如今推行那什么‘皇商’制度,与我江东豪商亦有往来。或许……或许未来,未必没有其他途径……”
孙皓眼中闪过一丝异色,没有立刻表态,但显然将这话听了进去。他既想扩张,也对北朝的新政和潜在的“交易”产生了兴趣。
就这样,在南方面对北方空前压力的情况下,所谓的抗北联盟,从诞生之初就充满了猜忌与算计。
楚王刘表渴望联合,却无力整合内部,更担心被盟友出卖。
秦王马铮表面答应,实则保存实力,暗中另寻出路。
吴王孙皓野心勃勃,视联盟为羁绊,一心想着趁火打劫,扩张地盘。
他们之间的使者往来频繁,言辞恳切,誓言铿锵,但背地里,无不在算计着如何让对方顶在前面,如何为自己谋取最大利益,甚至如何在必要时,与北方进行某种程度的“接触”或“交易”。
一种悲观和失败主义的情绪,如同瘟疫,在南方的统治阶层中无声地蔓延。许多士人、将领开始私下议论北朝的“启明之治”,对比南方的混乱与颓势,心中那杆天平已然倾斜。甚至有一些位于边境的州县,已经开始暗中与北朝控制的地区进行贸易,乃至传递消息。
南方诸侯的互相算计与对北方的深深忌惮,使得这个看似庞大的联盟,从根基上就是脆弱和不堪一击的。它就像一座用沙子堆砌的堡垒,看似有型,却经不起北方那即将到来的、真正的惊涛骇浪。而稳坐北京的李清风,正冷静地观察着这一切,等待着最佳时机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