邺城易主的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以惊人的速度向四面八方扩散。而伴随这消息一同传播的,并非仅仅是北地军的赫赫武功,更有一个带着温度与敬意的称号——“镇北王,小孟尝”!
几日之后,邺城秩序已基本恢复,市集也逐渐有了生气。一个简陋的茶摊上,几个歇脚的脚夫、一个落魄的教书先生,还有一个刚从城外回来的行商,正围坐在一起议论。
“听说了吗?那天晚上,城门是自己开的!李狗儿,就西城那个什长,带的头!”一个脚夫唾沫横飞,仿佛亲眼所见。
“何止!”行商接口,他消息灵通,“咱们这位新主子,镇北王,进城第一件事不是去抓韩罡,而是先派兵守住了粮仓和武库,跟着就贴出了安民告示!俺走南闯北这么多年,头一回见着破城之后,当兵的不抢不掠,还帮着维持秩序的!”
落魄的教书先生捋着稀疏的胡须,文绉绉地感叹:“《左传》有云,‘止戈为武’。镇北王此举,真乃仁德之师,王者气象啊!更令人称奇的是,他对那韩罡……”
他故意顿了顿,吊足了众人胃口。
“快说快说,韩罡那狗王怎么样了?是不是被千刀万剐了?”脚夫急切地问。
先生摇摇头,眼中带着不可思议:“非也,非也!镇北王不仅没杀他,还……还封了他一个‘安乐侯’!赐宅子,给俸禄,让他养老去了!”
“啥?!”茶摊上所有人都惊呆了,张大了嘴巴。
那行商猛地一拍大腿:“瞧瞧!瞧瞧!这是什么肚量?这是什么仁义?韩罡那种人,换做别的诸侯,早就剁成肉泥了!可咱们王爷呢?‘安乐侯’!这摆明了是告诉天下人,跟着他,就算以前有过节,只要不是十恶不赦,都能有条活路,甚至还能安稳过日子!这胸襟,古之孟尝君,也不过如此吧?‘小孟尝’,这称呼,贴切!”
“小孟尝……镇北王,小孟尝……”脚夫们喃喃重复着,眼中充满了敬畏和一种找到依靠的安心感。
张三就是那晚跟着李狗儿打开城门的一员。他领了北地发放的微薄路费(并非赏赐,而是遣散费)和一份证明文书,回到了城外老家。村里人见他活着回来,又听说他在城里的“壮举”,纷纷围了上来。
“三儿,你……你没受伤吧?北地军没为难你们?”老母亲拉着他的手,上下打量。
张三憨厚地笑了笑:“娘,没事!北地军……跟传言一样,是仁义之师!他们进了城,不打人不骂人,还给我们这些投降的发路费,让我们回家。王爷说了,只诛首恶,咱们都是被韩罡逼迫的普通百姓,既往不咎!”
一个邻居好奇地问:“那韩罡……真没死?还当了侯爷?”
张三点头:“千真万确!我亲眼看见告示的!王爷这招高明啊!这叫……叫什么来着?哦对,叫‘千金买马骨’!连韩罡都能活命,都能有好日子过,咱们这些平头百姓,以后的日子还能差了吗?”
村民们闻言,脸上都露出了希望的笑容。张三的经历和话语,成了“镇北王仁德”最生动、最可信的注脚,在乡野间迅速传开。
“小孟尝”的名声,并不仅仅源于对韩罡的宽恕,更源于北地政权在接管河北各地后,迅速推行的一系列实实在在的惠民政策。
在河北某县,新任的北地县令正在衙门口,对着聚集而来的百姓,大声宣读由镇北城中枢直接下达的《河北安民暨新政令》:
“王谕:河北新附之民,饱受战乱之苦,特此恩恤!”
“其一, 减免赋税!所有农户,免去本年度及下一年度全部田赋、丁税!自第三年起,推行北地‘摊丁入亩’新法,无地者不纳税!”
“其二, 分发农具粮种!官府将设立‘劝农仓’,无种之民可借贷粮种,无具之民可租用新式曲辕犁,待秋收后归还!”
“其三, 整顿吏治!所有旧有胥吏,需经考核留用,有贪腐劣迹、欺压百姓者,一经查实,严惩不贷!设立‘鸣冤鼓’,百姓有冤情,可直接敲鼓告状,县令需即刻受理!”
“其四, 招抚流亡!原河北流亡在外之民,愿归乡者,官府协助安置,分发口粮,确认田产!”
“其五, 兴修水利,以工代赈!官府将组织修缮河道、沟渠,招募民夫,支付工钱,既利农耕,亦解民困!”
每念出一条,下面的百姓中就爆发出一阵抑制不住的欢呼和议论!
“免两年赋税?!老天爷,这是真的吗?”
“摊丁入亩?那俺家没地,以后是不是就不用交人头税了?”
“新式犁?俺听说过,北地那边用的,可好使了!”
“狗日的王扒皮(原税吏)要被查了?太好了!”
“俺家那跑了的二小子,能回来了?”
新政的内容通过无数这样的场合,迅速传遍河北的城镇乡村。与韩罡时代横征暴敛、拉夫征丁的暴政相比,北地的政策简直就是久旱之后的甘霖!无数在死亡线上挣扎的百姓,仿佛一下子看到了生的希望。
李老栓攥着刚刚从“劝农仓”借来的、饱满的麦种和一张租用新式犁的凭条,老泪纵横。他对着镇北城的方向,就要下跪磕头,被旁边的乡邻扶住。
“使不得,老栓叔,王爷有令,不兴这个了!”
李老栓抹着眼泪,哽咽道:“活菩萨啊……这才是真龙天子啊!韩罡那个杀千刀的,差点把咱们都逼死!镇北王……小孟尝,他这是救了咱们全家的命啊!” 他手中的麦种,仿佛重若千斤,那是未来的希望,更是对那位“小孟尝”王爷沉甸甸的感激。
“镇北王,小孟尝”的名声,伴随着河北百姓的口碑和商旅的往来,如同滚雪球一般,迅速传遍了黄河两岸,大江南北。
一群文人士子正在园林中饮酒赋诗,话题自然而然地转到了北方的巨变。
“诸位可曾听闻,北地李清风,已克邺城,尽收河北之地?”一个青衫士子问道。
“岂止听闻!”另一位年长些的士子抚掌叹道,“更令人惊叹者,是其入城之后所为!不杀降,不掳掠,宽恕韩罡,封以侯爵!更在河北广施仁政,减免赋税,安抚流亡……此等胸襟气度,此等治国手段,纵观史册,亦属罕见!”
“是啊,”又一人接口,“古有孟尝君,门下食客三千,义薄云天。今有镇北王,胸怀天下,仁德布于四海。‘小孟尝’之称,实至名归!与此等明主相比,南方诸王,或残暴,或猜忌,或庸碌,高下立判啊!”
席间一片唏嘘赞叹。许多原本对北方局势持观望态度的士人,心中那杆天平,开始悄然倾斜。
在镇北城新设立的“招贤馆”前,来自南方各地的士子、匠人、甚至一些不得志的低级官吏排起了长队。他们带着行李,眼神中充满了期盼。
一个来自荆襄的年轻士子对同伴激动地说:“王兄,你听说了吗?镇北王连韩罡都能容,还怕容不下我们这些真心来投之人?此地新政勃勃,法律清明,正是我辈施展抱负之地!什么楚王、吴王,只知道争权夺利,苛捐杂税,哪里比得上这里!”
他的同伴重重点头:“正是!‘小孟尝’之名,绝非虚传。我等寒窗苦读,所求不过是一展所长,造福黎民。观当今天下,唯有镇北王麾下,方有此可能!”
“小孟尝”的仁德之名,最终汇聚成了磅礴的民望,形成了一种无形却强大的“势”。
在仍被田穰控制的齐地,百姓暗中翘首以盼,甚至有人偷偷制作北地的旗帜,只等“王师”到来。
在关中,马铮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他麾下的将领和谋士,私下议论“小孟尝”的次数越来越多。
在荆襄、江东,刘表和孙皓试图封锁消息,但“镇北王仁德,不杀降,宽待俘虏,善待百姓”的故事,依旧如同涓涓细流,渗透进来,动摇着底层民众甚至部分士兵的军心。
民心思定,民心思仁。
李清风的“仁”,并非妇人之仁,而是一种建立在强大实力和清晰战略基础上的、高明的政治智慧。他通过宽恕韩罡这步棋,极大地降低了后续征服的阻力;通过迅速推行惠民政策,牢牢抓住了新附之地的人心;通过严格的军纪,树立了“王师”的正面形象。
这一切综合起来,使得“镇北王,小孟尝”这个称号,超越了简单的恭维,成为一种强大的政治资产和民心向背的象征。天下人逐渐形成一个共识:这位北方的雄主,不仅有扫平六合的武力,更有安定天下的仁德。他,或许就是这个时代苦苦等待的、能够结束乱世、开创太平的真命天子。
这股无形的民望,如同地下奔涌的岩浆,为李清风接下来的南征之旅,铺就了一条远比刀剑更加平坦和坚实的道路。得民心者得天下,此言,正在由那位被称为“小孟尝”的镇北王,一步步变为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