邺城,燕王府(虽已残破,但韩罡仍以此自居)。
曾经觥筹交错的大殿,如今弥漫着一股颓败和恐慌的气息。韩罡面容憔悴,眼窝深陷,暴躁地在殿内来回踱步,如同笼中困兽。案几上,摆放着两样东西:一份是加盖了传国玉玺印文、命令他交出兵权前往镇北城“颐养天年”的诏书副本;另一份是紧急军报,详细描述了北地三路大军正在集结,兵锋直指河北的动向。
“李清风!欺人太甚!欺人太甚!”韩罡猛地将诏书拂落在地,声音嘶哑,充满了穷途末路的愤怒,“想要老子的地盘,老子的兵权?做梦!老子就是拼个鱼死网破,也绝不让他好过!”
谋士陈平脸色苍白,上前劝道:“大王,息怒啊!北地势大,兵精粮足,更兼挟天子以令诸侯,占据大义名分。我军新败于陇山,元气未复,粮草不济,军心浮动……硬拼,恐非良策啊!”
“那你说怎么办?啊?!”韩罡猛地转身,死死盯着陈平,“难道真要老子束手就擒,去镇北城当个阶下囚?!”
陈平艰难道:“或可……或可尝试与齐王、秦王等再次联合?唇亡齿寒,他们总不会坐视北地吞并河北而坐大吧?”
“联合?”韩罡嗤笑一声,笑容惨淡,“田穰老狐狸,恨不得老子顶在前面替他挡刀!马铮缩在关中心思难测!联合?拿什么联合?如今北地的细作恐怕早已遍布各处,我们这边刚商议,那边李清风就知道了!”
他喘着粗气,最终无力地瘫坐在王座上,眼神空洞:“传令……征调境内所有十五岁以上男丁,加固城防,收缴民间存粮……准备……死守邺城!” 这道命令,与其说是决断,不如说是绝望下的疯狂,注定会引发更大的民怨。
临淄,齐王府。
田穰的状况比韩罡稍好,但也好得有限。他拿着同样的玉玺诏书,手指微微颤抖。与韩罡的暴怒不同,他更多的是深入骨髓的恐惧和精密的算计。
谋士张远在一旁低声道:“大王,北地来势汹汹,其志非小。韩罡莽夫,必不肯降,正好可为我国屏障,消耗北地兵力。我军……或可暂避锋芒?”
田穰目光闪烁:“如何暂避?北地东路大军沿海滨而来,目标就是我临淄!”
张远凑近一步,声音压得更低:“大王,或可……或可表面上遵从诏书,遣使前往镇北城表示归顺之意,甚至可献上部分土地、财帛以示诚意,拖延时间。同时,暗中加固沿海防线,并与江东孙氏、甚至荆襄刘表加紧联络,陈以利害,若能说动他们牵制北地侧后,或有一线生机。”
“归顺?拖延?”田穰喃喃道,脸上阴晴不定。他舍不得这经营多年的基业,更怕这是李清风的缓兵之计。“若李清风假意接受,待收拾了韩罡,再掉头来攻,我等岂非成了瓮中之鳖?”
他烦躁地挥挥手:“再议!再议!令沿海诸军严加戒备,多设烽燧!另外,派人去长安,再去襄阳、建业!告诉他们,北地若吞并河北,下一个就是他们!要他们立刻出兵相助,钱粮、地盘,都好商量!” 他的命令充满了侥幸和慌乱,将希望寄托于远水难解近渴的盟友。
长安,秦公府。
马铮看着手中的情报和来自邺城、临淄的求援信,脸色凝重。谋士李斯在一旁分析道:
“主公,北地整合河北,势在必行。韩罡、田穰,已是冢中枯骨,覆灭在即。我军若此时出兵援救,不仅于事无补,反而会提前与北地正面冲突,殊为不智。”
大将王贲有些不服:“难道就眼睁睁看着李清风吞并河北,实力暴涨?届时我关中如何自处?”
李斯摇头:“非是坐视,而是等待。北地虽强,然吞并河北需要时间消化,更需要应对南方刘表、孙皓可能的态度。我军当固守关中,整军经武,同时密切关注局势。若北地南下受阻,或内部生变,便是我军东出之机!若其势不可挡……届时再考虑是战是和,亦不为晚。”
马铮沉默良久,最终叹了口气:“就依李卿之言。回复韩罡、田穰,就说我军新遭败绩,需要休整,粮草亦是不济,无力东援。令蒙毅,加强潼关、武关守备,没有本王命令,一兵一卒不得出关!” 他选择了最稳妥,也最符合自身利益的做法——坐山观虎斗。
襄阳楚王府,刘表接到各方消息,忧心忡忡。他本就不是雄主,只求保守荆襄基业。北地的强势崛起让他深感不安,但让他出兵北上援助韩、田,他又担心损兵折将,更怕江东孙皓趁机偷袭。最终,他下令水陆军加强戒备,同时派出使者,一面去镇北城表达恭顺,探查虚实,一面向韩、田表示“道义上的支持”,实则口惠而实不至。
建业吴王府,年轻的孙皓则与周彻等将领商议。
“北地若定河北,下一个目标,必是中原,乃至江淮!”周彻指着地图,神色严峻,“主公,我军不能坐视。或可趁北地用兵河北,后方空虚之际,再次西进,猛攻夏口,若能拿下江夏,则我军在西线便占据主动!”
也有老成持重者反对:“北地实力深不可测,李清风用兵老辣,岂会不留后手?若其水师沿河南下,或与刘表联手,我军危矣!”
孙皓野心勃勃,但又忌惮北地兵威,犹豫不决,最终决定:“先整备水师,集结兵力,看准时机再说!同时,派人去联络……联络田穰,告诉他,若肯割让沿海数郡,我江东或可考虑出兵牵制北地东路!” 他想的,依旧是如何在乱局中火中取栗,攫取利益。
就这样,面对北地泰山压顶般的攻势,南方诸侯们心态各异,反应迟缓。有的困兽犹斗,有的首鼠两端,有的冷眼旁观,有的还想趁火打劫。他们之间根深蒂固的猜忌、自私和短视,使得任何有效的联合都成为泡影。就在他们争吵、算计、犹豫不决之际,北地整合河北的钢铁洪流,已经按照枢密院制定的精密时间表,轰然启动。时代的浪潮,无情地拍打在这些旧日枭雄摇摇欲坠的礁石上,粉碎,已不可避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