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的战火与混乱,如同瘟疫般蔓延,流离失所的百姓、破产的商户、怀才不遇的士人,开始将目光投向那片传闻中秩序井然、赋税清明、生机勃勃的北地。而李清风,决定不再仅仅被动接纳,他要主动出击,用最正统、最无可辩驳的方式,将“天命所归”四字,深深烙印在天下人心中。
镇北王府地下密室。
那方“受命于天,既寿永昌”的玉玺,不再仅仅是幽冷灯光下的秘密。它被郑重请出,安置在铺着明黄锦缎的玉案之上。李清风、荀岳,以及少数几位绝对核心的文臣谋士肃立周围,气氛庄严肃穆。
“时机已至。”李清风开口,声音在密室内回荡,“南方诸王混战,董燎僭越失德,洛阳朝廷形同虚设,天下苍生苦不堪言。这方玉玺,沉寂太久,该让它发出真正的声音了。”
他看向中书省几位以文采斐然、熟知典制着称的舍人:“孤意已决。以此玺之名,颁告天下诏书。其一,《恤民诏》;其二,《求贤诏》;其三,《罪己诏》。”
众人精神一振,尤其是《罪己诏》,让他们有些意外。
李清风踱步,缓缓阐述,目光锐利如能穿透人心:
“《恤民诏》,要言明:朕(以此玺名义,可暂用朕自称,以示承天)承天命,掌枢机,悲悯南土战乱,生灵涂炭。特此诏告,北地边境诸郡,广设粥棚义舍,接纳四方流民。愿定居者,授田亩,贷粮种,免三年赋税;愿经营者,减市税,通商路,护其周全;愿从军者,考其才力,量才录用,抚恤家眷。北地之门户,为天下苍生而开!”
“《求贤诏》,要宣告:天下纷扰,非无贤才,乃无明主。今朕执掌国器,求贤若渴。无论南北,不拘出身,凡有经天纬地之才,安邦定国之策,医卜星相之术,格物致知之学,皆可北上。北地讲武堂、格物院、三省六部,虚位以待。必以国士之礼待之,使之尽展其才,共襄盛举!”
“至于《罪己诏》……”李清风停顿片刻,目光扫过众人,“非朕之罪,乃代这混乱天下,代那失职的洛阳朝廷,代那些只顾私利的诸侯王而罪己!诏书中要写明:朕德薄,未能早定乾坤,以致烽烟四起,黎民受苦,此朕之过也。然,朕今承天命,握玉玺,必当励精图治,扫除奸凶,还天下以太平,拯万民于水火!望天下有识之士,助朕匡扶社稷,共造清明之世!”
此三诏,一环扣一环。《恤民诏》收底层民心,《求贤诏》揽中坚人才,《罪己诏》则以退为进,占据道德制高点,将天下动荡的责任巧妙地归咎于旧秩序,同时彰显自己承担责任、拨乱反正的决心和气度。
荀岳听得心潮澎湃,深深一揖:“王爷……不,陛下!此三诏若出,如甘霖降于旱土,必使天下归心!尤其是这《罪己诏》,看似自责,实为问罪于天下诸侯,高明至极!”
“即刻拟诏!”李清风断然道,“用最上等的蚕丝绢帛,以最工整的隶书抄录。加盖传国玉玺之印!令影卫动用所有安全信道,将诏书副本广为散发,不仅要传遍北地各州县,更要让它们出现在洛阳的街巷,邺城的城门,临淄的市集,长安的学宫,襄阳的茶楼,建业的码头……要让每一个人,都能看到,都能听到!”
“臣等遵旨!”众人齐声应诺,声音中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
数日之后,一场无声的风暴,随着加盖着鲜红传国玉玺大印的三道诏书,席卷了整个天下。
北地各州县,官府派人敲锣打鼓,在城门口、市集中心宣读诏书。当听到“免三年赋税”、“贷粮种”、“减市税”等具体恤民条款时,无数百姓热泪盈眶,跪地高呼“万岁!”那些早已定居的流民更是感同身受,对镇北王的忠诚达到顶点。商贾们听闻“通商路,护其周全”,仿佛看到了无尽的商机,对北地的认同感空前增强。
而在南方,这三道诏书带来的冲击更为剧烈。
洛阳, 一些尚有良知的旧臣,偷偷传阅着诏书,看到那方熟悉的、代表着至高皇权的玉玺印文,再对比司马琛、张超把持下的朝廷的昏聩无能,不禁黯然神伤,心中悄然偏向了北方。
邺城, 正在为粮草和进军路线焦头烂额的韩罡,看到《罪己诏》中那句“未能早定乾坤,以致烽烟四起”,气得暴跳如雷,认为李清风在指桑骂槐,却又无可奈何,因为诏书所言,句句戳中事实。
临淄, 田穰拿着诏书,沉默良久,对谋士张远叹道:“李清风……此举狠辣啊!他不费一兵一卒,仅凭几道诏书,便占尽大义名分,将我等置于不仁不义之地!”
长安, 马铮仔细研读《求贤诏》,尤其是“格物致知之学”几字,让他麾下如李斯等谋士都心生波澜。关中并非没有人才,但北地提供的平台和氛围,显然更具吸引力。
襄阳、建业, 刘表和孙皓也感受到了压力。李清风的诏书,像一面镜子,照出了他们割据自保的私心,也让他们治下的一些有识之士,开始心向北地。
更重要的是,那些在战火中挣扎的平民、不得志的寒门士子、寻求安稳的工匠商人……他们或许不懂高深的谋略,但他们看得懂谁在真心实意地安抚百姓,招揽人才,承担责任。传国玉玺的印文,在他们心中,就是“正统”和“希望”的象征。
镇北王府内,李清风听着各地如雪片般飞回的反馈密报,神色依旧平静。
荀岳难掩兴奋:“王爷,三诏效果远超预期!北地民心愈发稳固,近日南下投奔的流民数量倍增,其中不乏熟练工匠乃至通晓文墨的士子!南方各地,亦是暗流涌动,人心浮动。”
“意料之中。”李清风淡淡道,“得民心者得天下,此言不虚。但民心如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接下来,才是关键。”
他目光凝重地看向荀岳等人:
“第一,接纳流民,必须妥善安置,绝不可使其成为新的动乱之源。着令各州县,严格按照诏书承诺执行,若有官吏胆敢克扣粮种、欺凌流民,严惩不贷!”
“第二,招揽的人才,要量才使用,不可使其明珠暗投,亦不可使其徒占高位。讲武堂、格物院要拿出具体的考核任用章程。”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李清风语气转厉,“我军备、内政,绝不能因外界赞誉而有丝毫松懈!南方战乱,是我北地发展的天赐良机,务必抓住!工坊要全力运转,农田要精耕细作,军队要刻苦操练!唯有自身根基无比牢固,方能承受得起这‘天命’之重!”
“臣等明白!”众人心悦诚服。主公在如此大利好面前,依旧能保持绝对的冷静和清醒,着眼实处,这才是成就霸业的最重要品质。
李清风走到窗前,负手而立。远方,是北地晴朗的天空和充满希望的田野。他知道,凭借玉玺和这三道诏书,他已经在道义和民心上,占据了绝对的制高点。接下来的,就是继续积蓄那足以横扫六合、重塑乾坤的绝对力量。
传国玉玺,第一次以其真正“承天受命”的姿态现世,发出的不是征伐的号角,而是安民求贤的仁音。但这仁音之下,蕴含的却是即将席卷天下的、无可阻挡的钢铁洪流。天下民心,已如百川归海,开始向着北地,缓缓汇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