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大地上,讨伐董燎的呼声一浪高过一浪,但实际动作却迟缓而充满算计。韩罡在邺城扯起的“奉诏讨逆”大旗,响应者看似众多,实则各怀心思。
邺城,燕王府,联军大帐。
韩罡高坐主位,一身金甲,试图营造出盟主的威仪。下首,齐王田穰的代表、秦王马铮的特使、楚王刘表的使者、吴王孙皓的使臣等济济一堂,气氛却算不上融洽。
“诸位!”韩罡声若洪钟,“董燎逆天称帝,人神共愤!我等既应天子诏令,聚义兵于此,当同心戮力,速发大军,直捣武威,擒杀国贼,以正乾坤!”
田穰的代表,谋士张远,不紧不慢地开口:“燕王殿下所言极是。然,大军未动,粮草先行。不知燕王对于联军百万大军(虚指)的粮秣统筹、进军路线、以及战后……功勋划分,可有详策?”他句句在理,却字字直指核心问题——利益。
马铮的特使,一位名叫蒙毅的武将,沉声道:“我秦王已陈精兵五万于西境,然凉州地势险要,陇山、萧关皆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险隘。强攻损失必大,燕王殿下可有妙计破关?若一味强攻,我秦军儿郎的性命,可不能白白消耗。”
刘表和孙皓的使臣也纷纷附和,要求明确各自承担的任务和补给责任,言语间充满了对韩罡这个“盟主”的不信任,生怕被他当了枪使。
韩罡脸色有些难看,他身边的谋士陈平连忙打圆场:“诸位,讨逆乃大义所在,细节可慢慢商议。当务之急是尽快出兵,以免董燎坐大。粮草之事,我大燕可先垫付部分,后续按各军出力大小分摊。进军路线,可先集中兵力,攻其一点,譬如陇山要塞……”
帐内顿时吵成一团,各方为了谁打头阵、谁负责侧翼、粮草如何运输分配争论不休。所谓的联军大帐,更像是一个讨价还价的市集。韩罡看着这一幕,心头火起,却又无可奈何,他深知,没有实实在在的利益和威慑,根本无法真正统合这群貌合神离的“盟友”。
与此同时,凉州武威的“皇宫”内,却是一派穷途末路前的疯狂景象。
董燎得知联军虽吵嚷,但大军确实在缓慢集结西进的消息,非但没有紧张,反而在宫中设下盛大宴席,款待他的“文武百官”。
殿内歌舞升平,觥筹交错。董燎醉眼惺忪,搂着新纳的妃子,对坐在下首,面色凝重的谋士贾胥笑道:“贾爱卿,何必终日愁眉苦脸?你看殿外,朕的西凉勇士何等雄壮!关山险固,岂是那些乌合之众能破?待他们粮尽兵疲,朕亲率铁骑出关,必能一战而定乾坤!到时候,朕封你做个丞相!”
贾胥看着眼前醉生梦死的“皇帝”,心中一片冰凉。他强忍悲愤,劝谏道:“陛下!联军势大,不可不防啊!如今府库空虚,民怨沸腾,当务之急是停止宫室营造,减免赋税,整军经武,固守待机啊!”
“哼!”董燎一把推开妃子,怒道,“贾胥!你休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朕是真龙天子,受命于天!些许小患,何足道哉?再敢胡言乱语,扰乱军心,休怪朕不讲情面!”说罢,不再理会贾胥,继续沉浸在歌舞美酒之中。
贾胥踉跄退下,走出喧嚣的宫殿,望着武威城灰暗的天空,长长叹息一声:“大厦将倾,独木难支……凉州百年基业,竟要毁于此人之手么?”他知道,董燎的败亡已经注定,只是时间问题。而他自己,以及这凉州的无数生灵,都将被卷入这场浩劫之中。
镇北王府,枢密院。
李清风听着荀岳关于南方联军扯皮和董燎依旧醉生梦死的汇报,脸上露出一丝预料之中的嘲讽。
“果然是一群乌合之众。”他淡淡评价,“韩罡想当盟主,却无盟主之能;田穰只想自保;马铮首鼠两端;刘表、孙皓隔岸观火。这第二次讨董,恐怕比第一次更加不堪。”
“王爷明鉴。”荀岳道,“据影卫密报,联军虽号称三十万,但真正能动用的,不过十余万,且号令不一。依臣看,若无重大变故,他们连陇山防线都难以突破。”
“那就给他们一点‘变故’。”李清风指尖轻敲桌面,“通知赵平,可以执行‘断脊’计划了。”
“断脊?”荀岳微微一怔。
“董燎麾下,能战之将不过寥寥数人。其中,羌将赫连勃勃勇猛有余,智谋不足,且对董燎重用佞臣早已不满。让影卫设法接触他,许以高官厚禄,令其在关键时刻……倒戈。”李清风语气平静,却决定着千里之外的战局走向。
“此外,”他继续道,“让我们在联军内部的‘舌头’,开始散播一个消息——就说,北地镇北王,不忍见天下黎民受苦,愿提供一批精良军械与部分粮草,助联军讨逆,但需联军以其占领区的矿产开采权作为抵押。”
荀岳眼睛一亮:“王爷此计甚妙!一则可示好于联军,占据大义名分,二则可借此将势力渗透入凉州乃至关中,三则……这批军械粮草,亦可成为操纵战局的筹码。”
李清风颔首:“具体事宜,由你和钱广斟酌办理。记住,我们的目的,不是让他们速胜,也不是让董燎速败。而是要让他们……两败俱伤,流尽最后一滴血。”
“臣,明白!”荀岳深深一揖,他仿佛已经看到,在南方的血火战场上,一条条无形的线,正被北地牢牢牵在手中。
就在联军于邺城争吵不休,董燎在武威醉生梦死之际,几股暗流已然开始涌动。
陇山前线,赫连勃勃的大营内。一名神秘的客商,在夜色的掩护下,见到了这位以勇悍着称的羌将。密谈之后,赫连勃勃独自坐在帐中,望着跳动的灯火,眼神闪烁不定。桌上,放着一封盖有北地镇北王密印的信笺,以及一份让他无法拒绝的条件。
而在联军后勤辎重队伍必经的沿途城镇,关于“北地愿资军械,只求采矿之权”的消息悄然流传开来,引起了各方势力的不同反应。有的嗤之以鼻,有的心动不已,更有甚者,已经开始盘算如何在这场交易中为自己谋取最大利益。
南方第二次讨董的大幕,就在这各方势力的勾心斗角、暗盘交易与醉生梦死中,缓缓拉开。没有人知道,这场看似轰轰烈烈的讨逆之战,从始至终,都在北方那位镇北王的冷眼注视与无形操控之下。烽烟将起,而真正的猎手,依旧在北方,磨砺着爪牙,静待着属于自己的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