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南方诸王为地盘和名分打得头破血流之际,盘踞凉州、一直相对低调的军阀董燎,正经历着内心的剧烈挣扎与野心的急剧膨胀。
凉州,武威郡,刺史府(虽已形同独立,但名义上仍属朝廷)。
董燎身材魁梧,面容粗犷,此刻却像一头焦躁的困兽,在铺着熊皮的地毯上来回踱步。他麾下首席谋士张韬(原创人物,性情阴鸷,善揣摩上意),正垂手立于一旁,眼中闪烁着难以捉摸的光芒。
“大王……不,主公!”董燎猛地站定,声音如同砂石摩擦,“韩罡、田穰、马铮、刘表……还有那江东小儿孙皓!一个个都称王了!他们算什么东西?不过是仗着祖上余荫,或是占了块好地盘!老子在凉州苦寒之地,跟羌胡血战十几年,保境安民,功劳苦劳哪点比他们差?他们能称王,老子为何不能?!”
张韬微微躬身,声音低沉而带着蛊惑:“主公所言极是!论武功,主公扫平西凉诸羌,威震边陲;论地盘,我凉州带甲十余万,控弦之士数万,铁骑之锐,天下皆知!那些关东诸侯,不过是冢中枯骨,沐猴而冠罢了!”
“可是……”董燎攥紧了拳头,又松开,“称王……如今王号也烂大街了。那李清风搞出这么多王爷,本王……我即便也称个‘凉王’,混在其中,又能如何?还不是与他们平起平坐?显不出老子的威风!”
张韬眼中精光一闪,知道火候已到,他上前一步,压低了声音,如同毒蛇吐信:“主公,既然王号已不值钱,何不……再进一步?”
董燎浑身一震,猛地盯着张韬:“再进一步?你是说……?”他指了指头顶,那意味不言自明。
“不错!”张韬斩钉截铁,“称帝!”
这两个字如同惊雷,在厅中炸响。连董燎自己都被这大胆的念头惊得后退半步,呼吸急促起来:“称……称帝?这……洛阳还有个天子……”
“哈!”张韬嗤笑一声,满脸不屑,“主公以为,如今这洛阳的天子,还算个天子吗?玉玺不在他手,政令不出宫门,诸侯各自为政,谁还把他放在眼里?诸侯们不过是挟持幼主,行篡逆之实的国贼!那小儿,不过是他们手中的傀儡!”
他继续煽风点火,言辞愈发激烈:“如今天下分崩,群雄并起,正是天命重归,有德者居之之时!主公乃凉州豪杰,世之英雄,手握强兵,据守险要,此乃上天赐予的基业!岂不闻‘皇帝轮流做,明年到我家’?那刘姓江山,气数早已尽了!”
董燎听得心潮澎湃,热血上涌,但残存的理智让他仍有顾虑:“可是……称帝……这目标太大,会不会成为众矢之的?李清风、韩罡他们……”
“主公多虑了!”张韬大手一挥,“正因为所有人都盯着王号,互相牵制,才无人敢率先僭越帝号!此正是我凉州崛起的天赐良机!主公率先称帝,便是昭告天下,我凉州才是承继大统的正统!届时,必能吸引天下英雄来投!那些在诸王手下不得志的能臣猛将,见主公如此魄力,岂能不心动?”
他顿了顿,阴冷一笑:“至于成为众矢之的……哼,如今南方诸王互相攻伐,仇恨已深,他们巴不得别人去做出头鸟,自己好坐收渔利。只要主公称帝后,暂不主动东出,稳守凉州,他们谁会舍得放弃眼前的敌人,不远千里来攻我凉州苦寒之地?等他们反应过来,主公已帝业稳固,羽翼丰满了!”
董燎的眼神越来越亮,胸膛剧烈起伏。张韬的话,如同最醇的美酒,浇灭了他最后的犹豫,点燃了他内心深处最疯狂的野心。称帝!九五之尊!君临天下!这诱惑,足以让任何乱世枭雄铤而走险!
“好!好!好!”董燎连说三个好字,脸上因激动而泛起红光,“就依先生之言!他韩罡、田穰称王,老子就称帝!让他们都跪伏在老子脚下!张先生,你立刻去筹备!择吉日,筑高台,祭告天地!朕……要登基!”
“臣,张韬,领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张韬立刻跪伏在地,行三拜九叩大礼,声音因激动而颤抖。
数月后,凉州武威。
一座临时搭建的、不伦不类的“祭天高台”矗立在城外。董燎身着不知从何处仿制来的、样式古怪的黑色“龙袍”,头戴垂着珠旒的“平天冠”,在张韬等一众心腹和勉强凑出的“文武百官”的簇拥下,一步步登上高台。
仪式简陋而仓促,甚至显得有些滑稽。但董燎却一脸肃穆,或者说,是极力装出的肃穆。他按照张韬事先教导的步骤,焚香祷告,宣读由张韬捉刀、辞藻华丽却空洞无物的祭天文告,自称“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国号定为“大凉”,年号“天启”,大封群臣,张韬自然位居“丞相”之首。
消息传出,天下震惊!哗然!
如果说之前李清风的“分封诸王”是往滚油里倒水,那董燎的称帝,简直就是直接往火药库里扔火把!
洛阳小朝廷:
司马琛气得当场吐血,卧床不起。张超暴跳如雷,在朝会上嘶吼:“董燎逆贼!国贼!人人得而诛之!他怎敢?!他怎敢僭称帝号!!”然而,除了无能狂怒,他们什么也做不了。连斥责的诏书,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董燎这一称帝,几乎是将他们最后一块遮羞布也扯了下来。
邺城燕王府:
韩罡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震天的大笑:“哈哈哈!董燎那西凉蛮子,是得了失心疯吗?他也配称帝?也好!有他这个蠢货在前面顶着,老子这‘燕王’倒是显得名正言顺了!”但他眼神深处,也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嫉妒和……某种野心的萌芽。董燎敢,我韩罡为何不敢?
临淄齐王府:
田穰则是又惊又怒:“疯子!董燎是个疯子!他这是自取灭亡!立刻发文,联合诸王,共讨国贼!”他敏锐地意识到,这是一个整合各方势力,重新树立自己“齐王”权威的绝佳机会。
长安秦公府:
马铮拿着密报,沉默了许久,最终对李斯和王贲叹道:“董燎……真乃莽夫也。不过,他这一称帝,倒是将天下的水彻底搅浑了。我等……或许可以借此做点文章。”他心中那个“秦王”的念头,再次蠢蠢欲动。
襄阳楚王府、建业吴王府:
刘表和孙皓在最初的震惊后,反应各异。刘表更加坚定了保守策略,严令部下不得参与,同时加紧防备。而孙皓和周彻则看到了机会,或许可以借此混乱,再次图谋荆州。
北地,镇北王府:
当消息传来时,李清风正在与荀岳对弈。
他执黑子,轻轻落在棋盘一角,仿佛只是听到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董燎称帝了。”荀岳放下手中的白子,语气复杂。
“嗯。”李清风应了一声,目光依旧停留在棋盘上,“跳梁小丑,沐猴而冠。他这是在为自己掘墓。”
“王爷,我们是否需要表态?或者……”荀岳试探道。
“不必。”李清风淡然道,“自然会有人比我们更着急。传令下去,边境戒备提升一级。另外,让我们的商队,可以尝试接触一下这位‘大凉皇帝’了,他如今……应该很需要粮食和铁器吧?”
荀岳心中了然。主公这是要坐看董燎成为众矢之的,甚至……在必要时,再给他送上一程。
董燎的称帝,如同在即将爆炸的火药桶上,点燃了最终的引信。旧的秩序被彻底践踏,最后的遮羞布被无情撕碎。一个更加混乱、更加疯狂、也更加充满机遇与危险的时代,正式来临。而稳坐北地的李清风,手中的棋子,已然布下,只待那最终的收网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