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风那“慷慨”的分封,如同在滚沸的油锅里泼进了一瓢冰水,瞬间引发了连锁不断的剧烈爆炸。那一道道盖着“传国玉玺”印文的诏书,不再是荣耀的凭证,而是点燃野心、引爆仇恨的催命符。
邺城,新挂起的“燕王府”牌匾下,韩罡一身赭黄王袍,虽有些不伦不类,但气势却前所未有的张扬。他指着沙盘,声若洪钟:
“田穰老儿,窃据本王之青徐,竟敢也妄称齐王!寡人承天受命,岂容此獠猖狂!传令三军,渡过济水,直捣临淄!要让天下人知道,谁才是这北方真正的主宰!”
麾下将领群情激奋,“燕王万岁!”的呼声震耳欲聋。一名老成持重的文士试图劝谏:“王上,我军新得王号,当稳固根基,缓图……”
“缓什么缓!”韩罡大手一挥,粗暴地打断,“天予不取,反受其咎!如今寡人乃天命所归,正该一鼓作气,扫平不臣!再有言缓者,斩!”
与此同时,临淄的“齐王”田穰,也在他的王宫内对着群臣冷笑:
“韩罡莽夫,也配称燕?孤得玉玺正朔,册封于此,青、徐、兖乃孤之封土!韩贼侵我疆界,罪无可赦!孤已得上天庇佑,此番定要叫他这‘伪燕’灰飞烟灭!”
他身边一位谋士低声道:“王上,北地李清风此举,恐是驱虎吞狼之计……”
田穰眼中闪过一丝阴霾,随即被狂热取代:“计?便是阳谋,孤也要接着!只要灭了韩罡,尽收其地,寡人便是这东方最强的王!届时,北地又能奈我何?速去调集粮草,征发民夫,此战,关乎国运!”
济水两岸,顿时成了巨大的绞肉场。燕军铁骑狂飙突进,齐军凭借城垒殊死抵抗。一场大战后,济水为之堵塞,浮尸无数,河水被染成暗红。幸存的老兵望着惨烈的战场,喃喃自语:“王……都是为了这个王号啊……”
长安城虽未公然树起“秦王”大纛,但气氛已然不同。镇西将军府(马铮仍未正式开府称王)内,烛火通明。
“主公,‘楚王’刘表又往荆襄北部增兵了,看来是对我‘秦王’之名,深怀戒惧。”一位幕僚禀报。
马铮抚摸着那份早已摩挲得有些发亮的“封王诏书”,沉吟不语。另一员性格火爆的将领抱拳道:“将军!刘表老儿,怯懦无能,也敢称楚?既然天授秦王尊位,都督雍凉梁,那汉中、上庸之地,本就该是囊中之物!何不借此名分,出兵收取?”
马铮抬眼,目光锐利如刀:“出兵?然后呢?与刘表全面开战?让北地李清风看我们的笑话?”
“可……若不出兵,这秦王之名,岂不成了空谈?将士们心中憋着一股气啊!”
马铮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关外方向:“名分,有时候比刀剑更有力。我们现在要做的,不是急吼吼地去抢地盘,而是让这‘秦王’之名,深入人心。传令各关隘,加强戒备,对荆州来的商旅,严加盘查。同时,派人去汉中散播消息,就说……长安已承秦王天命。”
他的策略是缓慢渗透,以势压人。然而,边境上的摩擦却不可避免。一队秦州(马铮辖地)斥候与楚军的巡逻队在边境山区遭遇,因口角进而演变成械斗,双方各有死伤。消息传回,长安与襄阳之间的关系瞬间将至冰点。信任的薄冰一旦破裂,冰冷的河水便开始汹涌。
长江之上,百舸争流。江东,建业城。
年轻的“吴王”孙策,手持玉玺诏书,意气风发:“哈哈,吴王!孤乃江东孙氏,得封吴王,名正言顺!刘景升老迈昏聩,也敢窃据楚地,阻挡我江东儿郎西进之路?”
谋士张弘(假设名)劝道:“吴王,我军新立,根基未稳,当先平境内山越,巩固根基,再图北上或西进不迟。”
孙策剑眉一挑,充满锐气:“巩固根基?如何巩固?唯有扩张!刘表不足惧,孤正要借此王号,西取江夏,打通荆扬通道!传令公瑾(假设周瑜角色),加紧操练水师!孤要这长江之上,日后只有我吴王的旗帜!”
很快,吴楚边境,摩擦骤增。吴军水师以“追剿水匪”为名,屡屡越过传统界线,试探楚军防线。楚军水师将领愤怒地向上禀报:“吴人欺人太甚!彼等自称吴王,便视我大楚如无物吗?” 刘表闻报,又惊又怒,连连下令增兵夏口、江陵,吴楚之间,战云密布,原本还算通畅的长江航道,也变得危机四伏。
四、洛阳困局,夕阳残照
洛阳皇宫,如今更像是一座华丽的囚笼。
“反了!全都反了!”司马琛将又一份来自“燕王”韩罡要求朝廷“主持公道”、勒令“齐王”退兵的上表狠狠摔在地上,状若疯癫,“他们一个个裂土封王,视朝廷如无物,如今还有脸来要朝廷主持公道?!”
张超脸色灰败,坐在一旁,声音沙哑:“司马公,如今发怒已是无用。各地……各地都已不听号令,税赋断绝,府库空虚,就连禁军粮饷都快发不出了。再这样下去,不等北军南下,我们自己就要……”
“那你说怎么办?!”司马琛猛地扭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张超,“难道要我们向那些乱臣贼子低头,承认他们的王位吗?!”
张超苦涩一笑:“不承认,又能如何?如今他们手握‘玉玺诏书’,在世人眼中,恐怕比我们这洛阳的诏书……更‘正统’。”
殿内一片死寂。窗外,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棂,将大殿映照得一片昏黄,仿佛预示着这个曾经代表天下中枢的朝廷,已然日薄西山。几个小宦官瑟缩在角落,连大气都不敢喘。一种名为“绝望”的气息,在宫殿的每一寸空气里弥漫。
第十一章:北地深耕,静待天时 (呼应)
与南方的沸反盈天、血火交织形成鲜明对比,北地却是一派井然有序、蓬勃发展的景象。
镇北王府,书房。
李清风正与荀岳对弈,手边放着的是关于新式纺纱机效率提升的奏报。
影十三无声无息地出现,递上最新的南方情报汇总。
李清风随手翻阅,嘴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像是看到了什么有趣的戏码。他将情报递给荀岳:“荀卿,你看,这‘燕齐’之争,像不像两只为争一块腐肉而撕咬得遍体鳞伤的野狗?”
荀岳接过,细细看完,长叹一声:“王爷妙计。如今韩罡与田穰皆已元气大伤,兵马钱粮损耗巨大,民间怨声载道。只是……苦了当地百姓。”
李清风落下一子,语气平静无波:“破而后立。旧的坛坛罐罐不打碎,如何建造新的广厦万间?他们的血,不会白流。至少,能让后人知道,盲目追逐虚名而无相应实力,是何等可笑可悲。传令给赵平,让他的人在齐地、燕地,可以适当‘帮’那些流离失所的百姓一把,愿意北上的,一律接纳安置。”
“诺。”
“另外,”李清风端起茶杯,轻啜一口,“告诉墨衡和公输衍,他们申请扩建‘神机坊’和‘格物院’的条陈,本王准了。再拨付一笔专款,让他们不必吝啬材料,尽快将那些新式火器完善。还有,讲武堂下一期的课程,要加重实战推演,尤其是针对南方水网、山地地形的作战。”
“是,王爷。”荀岳应道,心中明了,王爷看似在静观其变,实则每一步都在为未来铺路,而且步伐坚定,目标明确。
李清风不再说话,目光重新回到棋盘上,仿佛南方的纷乱王旗、血火厮杀,都只是他闲暇时观赏的一出皮影戏。
戏,还在高潮。
而他,这位唯一的观众兼幕后导演,还在耐心地等待着最终落幕,以及……由他亲自开启的全新篇章。北地的风,带着工坊的烟火气与田野的稻香,吹拂着这片日益坚实的土地,安静却充满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