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李清风励精图治,北地呈现一派生机勃勃、民心凝聚的景象时,南方诸侯与洛阳小朝廷,却在上演着一幕幕令人扼腕的闹剧与悲剧。失去了北方的巨大威胁,那脆弱的同盟瞬间瓦解,内部的矛盾与贪婪如同溃堤的洪水,汹涌而出。
洛阳,残破的宫室,压抑的偏殿。
司马琛与张超对坐,两人的脸色都比以往更加阴沉。李清风的“听宣不听调”和玉玺之论,如同一根毒刺,深深扎在他们心头,极大地动摇了他们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根基。恐慌与焦虑,催生出了昏聩的决策。
“陛下(指傀儡天子)近日又染风寒,龙体欠安啊。”司马琛捻着一串念珠,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
张超冷哼一声:“还不是被那李清风气的!还有韩罡、田穰那些匹夫,名为汉臣,实为国贼!如今北疆坐大,他们不思联合抗敌,反而互相攻讦,争抢地盘,简直愚蠢至极!”
“光是骂有什么用?”司马琛放下念珠,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必须让他们知道,这天下,还是陛下的天下,还是你我……说了算的朝廷!”
他召来一名心腹谋士。那谋士身形瘦削,眼神闪烁,透着精明与阴鸷。
“先生,如今局势,当如何重振朝廷声威?”司马琛问道。
谋士阴恻恻一笑:“明公,李清风势大,暂不可图。然,韩罡、田穰、马铮等人,互相猜忌,兵连祸结,正是朝廷彰显权威,收回权柄的大好时机!”
“哦?具体该当如何?”
“可效仿古制,行 ‘推恩削藩’ 之策!”谋士压低声音,“请陛下下诏,嘉奖韩罡、田穰等有功之臣,将其现有地盘,分封其子弟、部将!例如,可封韩罡长子为xx侯,领xx郡;封其弟为xx伯,领xx县……以此类推。再令马铮、田穰等处,亦照此办理!”
张超皱眉:“此非助长其势力?”
“非也!”谋士得意道,“此乃阳谋!诸公子、部将得了名分土地,岂会甘愿久居人下?其内部必生龃龉,父子相疑,兄弟阋墙!届时,他们内斗不休,自然无力对抗朝廷,反而要求助朝廷以正名分!我等便可居中调停,徐徐收回权柄!”
司马琛眼中一亮:“妙计!纵使他们看破,亦难以拒绝这朝廷正封!就依先生之言!”
于是,一道看似“推恩”、实为“裂其势”的诏书,从洛阳发出,飞向各方诸侯。此计之毒,在于强行介入诸侯内部继承,埋下分裂的种子。
与此同时,邺城,韩罡府邸。
韩罡正暴跳如雷,他将一份军报狠狠摔在地上:“田穰老贼!安敢夺我盐邑!老子跟他拼了!”原来,田穰趁韩罡注意力被北方吸引,出兵夺取了边境一处重要的产盐地。
“主公息怒!”一名谋士劝道,“当务之急,是应对朝廷那‘推恩’的诏书!此乃司马琛、张超的毒计,意在分化我内部啊!”
“狗屁诏书!”韩罡怒吼,“老子打下的地盘,凭什么分给那些小子?朝廷?朝廷算个什么东西!没有老子,他们早被李清风碾碎了!” 他对朝廷的敬畏,早已荡然无存。
“主公,明面抗拒,恐授人以柄。不若……虚与委蛇,先行接受,再图后计?”另一谋士小心建议。
韩罡喘着粗气,最终不甘地吼道:“那就先接着!但地盘,谁也别想从老子手里分走!还有,给田穰老贼下战书!让他把盐邑给老子吐出来!”
临淄,田穰也在做着类似的盘算。
他看着朝廷的诏书和韩罡的战书,脸上露出讥讽的冷笑:“司马琛、张超,黔驴技穷矣。韩罡,一介莽夫。”
幕僚道:“主公,朝廷此计虽毒,然亦可用。不妨借此机会,名正言顺地安排几位公子驻守要地,巩固势力。至于韩罡……他既然要战,那便战!正好试试新招募的丹阳兵锋!”
田穰颔首:“就依此计。另外,派人去长安,给马铮送份厚礼,务必让他保持中立。再……派人去桃源郡,向那位‘镇北王’示好,就说我等愿与王爷永结盟好,共拒……韩罡这等无君无父之徒。” 他毫不犹豫地将韩罡卖了出去,试图拉拢李清风。
而西陲的马铮,接到朝廷诏书和各方来信后,只是嗤之以鼻。
“一群蠢货!”他对心腹道,“李清风在北方虎视眈眈,他们却在这里为了蝇头小利自相残杀!朝廷更是昏了头,还玩这种过时的把戏,徒惹人笑!”
“那主公,我们……”
“紧闭关门,继续囤积粮草,操练兵马!他们打得越凶越好!等他们精疲力尽,才是我们东出的时机!”
小朝廷的昏招还不止于此。
为了筹措“讨逆”(指不听话的诸侯)军费,以及维持洛阳日益奢靡的用度,司马琛和张超在谋士的建议下,又颁布了一道天怒人怨的政令:加征“北防捐”与“剿逆税”! 美其名曰为防御北疆李清风、剿灭内部不臣,要求各州郡按户等、田亩加征税赋,并强制摊派“捐输”。
此令一出,尚未被战火直接波及的南方各地,亦是怨声载道。
一个江南小镇的茶馆里,几个土绅模样的老人摇头叹息:
“北防捐?剿逆税?这名头听着就吓人!咱们这离北地上千里,防的哪门子北?”
“还不是洛阳城里那两位爷缺钱花了!听说皇宫里夜夜笙歌,钱从哪儿来?还不是从咱们身上刮!”
“唉,这税赋一年比一年重,田地里的出息,大半都交了税,这日子可怎么过……”
“听说北边那位镇北王,那边赋税轻得很,还搞什么摊丁入亩,无地的都不用交钱……”
“嘘!慎言!慎言!这话也是能乱说的?”
底层百姓更是苦不堪言,胥吏如狼似虎,催逼税捐,稍有延迟,便锁拿拷打,卖儿鬻女者时有发生。民心,正在一点点流失。
南方大地,硝烟再起。韩罡与田穰为争夺盐邑和势力范围,爆发了激烈的冲突,双方军队在边境反复拉锯,死伤惨重,村镇被焚毁,百姓流离失所。而其他中小诸侯,或被迫选边站队,或趁火打劫,乱象丛生。
洛阳小朝廷的“推恩”诏书,非但没能收回权柄,反而如同在滚沸的油锅里又浇了一瓢水,使得诸侯间的猜忌和内斗更加剧烈。而那横征暴敛的“北防捐”,更是将本已困苦的民生推向了深渊。
消息通过各种渠道传回北地镇北王府,李清风听着荀岳等人的汇报,脸上无喜无悲,只有一丝淡淡的嘲讽。
“冢中枯骨,沐猴而冠。”他轻轻吐出八个字,便不再关注南方的闹剧,将全部精力,继续投入到北地的稳固与发展,投入到据北城的建设与安北军的锤炼之中。
他知道,时间,站在他这一边。南方的敌人,正在用自己的愚蠢和短视,为他铺平通往天下的道路。他只需要耐心等待,等待他们流干最后一滴血,耗尽最后一丝气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