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线,左路军残破的营寨。
绝望如同实质的苔藓,爬满了每一个帐篷和每一个士兵的心。求援信使派出一波又一波,却如泥牛入海。营中仅存的战马也被宰杀殆尽,士兵们啃食着能找到的一切,包括皮带和鞣制过的皮甲边角料,眼神绿油油的,像是荒原上饿疯了的野狼。伤兵得不到救治,在低矮的帐篷里发出断续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呻吟。哈尔巴拉把自己关在大帐里,昔日暴躁的雄狮如今鬃毛杂乱,眼神浑浊,只是死死握着腰间的弯刀,仿佛那是他最后的精神支柱。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也是人最为困顿、警惕最松懈的时刻。
突然,死寂的夜空被一声尖锐的、划破空气的厉啸撕裂!
紧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
那不是箭矢的声音,而是某种更沉重、更令人心悸的东西。
“咻——轰!!!”
左路军营寨那原本就简陋不堪、在连日骚扰下更加破败的木制寨墙,在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中,猛地炸开一个巨大的缺口!木屑、碎石混合着守墙士兵的残肢断臂冲天而起,炽热的气浪裹挟着硝烟和尘土,如同风暴般席卷开来!
“轰!!!”“轰!!!”
接二连三的爆炸在寨墙的不同位置响起,火光冲天,瞬间将营寨边缘照得亮如白昼!巨大的声响不仅摧毁了物理的屏障,更彻底击碎了营内残兵最后一丝心理防线。
“天雷!是天雷!”
“汉人会妖法!快跑啊!”
营内瞬间炸开了锅,刚刚还被饥饿和疲惫折磨得昏昏沉沉的士兵们,如同没头的苍蝇般乱窜,惊恐的尖叫和哭喊声压过了一切。
就在这极致的混乱中,爆炸的烟尘尚未散尽,沉重的、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如同催命的战鼓,从被炸开的缺口处传来。
首先映入惊恐万状的草原士兵眼帘的,是一排排如同移动钢铁堡垒的身影——陌刀营!
他们全身重甲,面覆铁盔,只露出一双双冰冷无情的眼睛。手中那巨大的陌刀,在火光的映照下,反射出森然的寒光。他们沉默着,如同铜墙铁壁般向前推进,步伐沉重而稳定,每一步都仿佛踏在敌人的心脏上。任何敢于挡在他们面前的活物,无论是人还是惊马,都在那如林的刀光下化为碎片。
“陌刀!是陌刀的魔鬼!”有见识的老兵发出绝望的哀嚎,彻底放弃了抵抗的念头。
紧随陌刀营之后,如同潮水般涌入的,是轻步兵和弓弩手,他们迅速占领缺口两侧,用精准的箭矢和锋利的刀矛,清理着任何试图组织抵抗的零星敌人。
而更让草原士兵感到窒息的是,在营寨之外,那漆黑的原野上,响起了闷雷般的马蹄声。三千具装铁骑,如同从地狱中涌出的魔神,在拓跋野的率领下,并未直接冲入混乱的营寨(那会阻碍陌刀营的推进),而是在营外展开,形成了一道密不透风的钢铁包围圈。他们沉默地矗立在黑暗中,甲胄和兵刃反射着营内的火光,那无形的压力比直接的冲锋更令人绝望。
抵抗?在饥饿、疲惫、惊恐以及这绝对的力量碾压面前,所谓的抵抗成了一个可笑的名词。
大部分草原士兵在看到陌刀营推进和营外重骑的那一瞬间,就彻底失去了战斗意志。他们丢掉了手中锈蚀的刀剑,跪倒在地,用生硬的汉语或本族语言哭喊着:“投降!我们投降!”
零星几个哈尔巴拉的亲兵和死忠分子试图组织反击,但在陌刀营无情的推进和“幽灵”部队鬼魅般的狙杀下,迅速被淹没、清除。
哈尔巴拉被亲兵从大帐中拖出来,他看到的是如同末日般的景象:营寨破碎,火光冲天,部下如同羔羊般跪地乞降,而那钢铁的洪流正不可阻挡地向他所在的方向碾压过来。
他最后的希望彻底破灭。
“长生天……不再眷顾我们了吗?”他喃喃自语,眼中最后一丝光芒也熄灭了。
他猛地拔出腰间的弯刀,拒绝了亲兵拉他上马突围的企图(事实上也无处可突围)。
“我哈尔巴拉,草原的贵族,宁可站着死,绝不跪着生!”
话音未落,锋利的刀锋划过脖颈,鲜血喷溅,他庞大的身躯重重栽倒在地,结束了他作为困兽的最后挣扎。
主将自刎,更是加速了左路军残部的彻底崩溃。抵抗彻底停止,剩下的只有跪地乞降的俘虏和满地狼藉。
天色微明时,战斗(或者说单方面的碾压)已经结束。
李清风在亲卫的簇拥下,踏入了这片弥漫着硝烟、血腥和绝望气息的营地。他面色平静,目光扫过那些密密麻麻跪伏在地、瑟瑟发抖的俘虏,以及远处哈尔巴拉那具尚未完全冰冷的尸体。
“主公,左路军残部约一万两千余人乞降,如何处置?”赵平上前禀报,身上还带着厮杀后的血气。
李清风没有说话,走到哈尔巴拉的尸体前,看了一眼。
“也算一条汉子,给他个全尸,按草原的规矩,简单火化了罢。”他淡淡吩咐。
然后,他的目光重新投向那黑压压一片的俘虏,眼神变得冷硬起来。
“传令,”他的声音清晰地传遍四周,“将所有俘虏,无论伤势轻重,全部集中到空地。”
命令被迅速执行。俘虏们被驱赶到一起,人人脸上带着恐惧和茫然,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什么命运。
接下来的一幕,让所有人都感到意外,甚至有些屈辱。
桃源军的士兵们上前,开始粗暴地扒掉俘虏身上的所有衣物,无论是破烂的皮袍还是肮脏的衬衣,全部剥光,一件不留。一时间,空地上满是赤条条的身体,在清晨的寒风中瑟瑟发抖,羞愧、恐惧、寒冷让他们蜷缩在一起。
随后,更粗长的绳索被抬了上来。士兵们将这些赤身裸体的俘虏,每五十人或一百人用长绳捆住手腕,串成一串又一串,如同贩卖的奴隶一般。
“李公!饶命啊!”
“我们投降了!为何如此折辱我们?!”
俘虏中响起一片哀求和不解的哭喊。
李清风走到这群赤身裸体、被串在一起的俘虏面前,目光冰冷地扫过他们。
“折辱?”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寒意,“你们南下之时,可曾想过对我北地百姓的烧杀抢掠?那可不仅仅是折辱!”
“扒光你们,是让你们记住,你们现在什么都不是!没有尊严,没有骄傲,只有活下去的可能!”
“用绳子串起来,是让你们知道,你们的命,现在连在一起!一人逃跑,一串皆斩!一人作乱,一串连坐!”
“想活命,就乖乖听话!我会给你们一条生路,但不是现在!”
他的话语如同冰冷的鞭子,抽打在每一个俘虏的心上,将他们最后一点侥幸和反抗的念头也彻底打碎。他们终于明白,自己不再是战士,甚至连人都算不上,只是胜利者手中可以随意处置的战利品,是等待命运宣判的囚徒。
“押下去!严加看管!”李清风一挥手。
如同驱赶牲畜一般,这一万多名赤身裸体、被绳索串联的俘虏,在桃源军士兵的押解下,垂头丧气、步履蹒跚地离开了他们曾经坚守(或者说被困)多日的营地,走向未知的、但至少暂时能活命的囚禁之地。
李清风看着这一幕,眼神深邃。他并非嗜杀之人,但这些俘虏数量庞大,直接释放是资敌,全部坑杀有伤天和且会激起草原更强烈的仇恨。如此处置,既能彻底瓦解其反抗能力(无衣无甲,串联难逃),又能将其作为筹码和劳动力,为接下来的大战和建设服务。
西线的威胁,至此被彻底、干净地拔除。现在,他可以毫无后顾之忧地,将全部精力投向青河口,去迎接与兀术主力的最终决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