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园军大营,夜幕低垂,除了巡逻队规律的脚步声与远处篝火劈啪作响,一片肃静。但在营寨边缘,靠近飞云关方向的哨卡和前沿阵地,气氛却格外紧张。
哨卡处,一名脸上带着刀疤、眼神锐利的老兵赵铁头,正带着一个脸上还带着稚气、名叫狗娃的新兵执勤。狗娃是桃园郡招兵处第一批募来的流民子弟,训练了几个月,这还是第一次上前线。
“赵……赵叔,”狗娃紧了紧手中的长矛,声音有些发颤,“靖安军晚上会摸过来吗?”
赵铁头叼着一根草茎,眯眼望着远处黑暗中如同巨兽蹲伏的飞云关轮廓,含糊道:“怕个球!有关墙挡着,他们不敢轻易出来。就算出来,也是给咱们送军功。”他拍了拍腰间的弩,“有这玩意儿,来一个宰一个。”
狗娃还是不安:“可我听说,他们有关墙,有滚木擂石,咱们怎么打上去啊?”
“那是上头将军们操心的事。”赵铁头吐掉草茎,“咱们当兵的,听令行事就成。咱们郡守大人仁义,给的饷钱足,吃的也好,打仗还有军功田分。比在老家饿死强多了!你小子记住,待会儿真要打起来,跟紧我,别慌,让你刺就刺,让你挡就挡!活着,才能领赏钱,分田地!”
狗娃用力点头,似乎从老兵的话里汲取了些许力量。
与此同时,在飞云关外的一片稀疏林地中,一场无声的杀戮正在上演。
桃园军“幽灵”小队的一名什长,带着两名手下,奉命前出侦察关前障碍物的布置情况。他们如同狸猫般在阴影中穿行,动作轻盈利落。
突然,什长猛地举起拳头,身后两人立刻伏低身形。前方不远处,隐约传来几声压抑的咳嗽和衣物摩擦声——是靖安军的夜不收!
双方几乎同时发现了对方!
“咻!咻!”桃园斥候率先发射弩箭!一名靖安斥候应声倒地。
“敌袭!”剩下的三名靖安斥候惊怒交加,拔刀扑了上来!他们也是精锐,身形彪悍。
“结阵!”桃园什长低喝,三人立刻背靠背,手中淬毒的短刃在月光下泛着幽光。
“铛!铛!”兵刃交击声在寂静的林中格外刺耳。一名桃园斥候臂膀被划开一道口子,但他哼都没哼一声,反手一刀扎进了对手的肋下。那靖安斥候瞪大眼睛,喉咙里发出嗬嗬声,软倒在地。
另一侧,桃园什长格开劈来的刀,一个灵巧的贴身,短刃如同毒蛇般抹过了对方的咽喉。
最后一名靖安斥候见同伴瞬间毙命,心胆俱裂,转身就想跑。
“留活口!”什长下令。
一名桃园斥候立刻掷出套索,精准地套住了那逃跑者的脚踝,将其绊倒,另一人上前用刀柄狠狠砸在其后颈,将其打晕。
整个过程不过几十息时间,干净利落。
“检查伤势,清理痕迹,带上俘虏,撤!”什长迅速下令,三人如同鬼魅般消失在黑暗中,只留下几具逐渐冰冷的尸体。
第二天拂晓,天色未明。刘莽决定再进行一次小规模试探,目标选定为飞云关外一处地势稍高、被靖安军占据的小山包,那里设有了望哨和少量驻军,可以俯瞰桃园军部分营地。
负责这次进攻的是宇文肱麾下的一名百夫长,率领两百名精锐步卒。
“都听好了!”百夫长是个面容粗豪的汉子,战前动员简单直接,“拿下那个山包,把上面的南蛮子眼睛给老子抠了!让咱们的投石机能靠得更近点!第一个冲上去的,赏银十两,记首功!”
士兵们眼中燃起战意,默默检查着手中的刀盾和弓弩。
进攻在一声尖锐的哨响中开始。两百步卒分成三队,呈散兵线,借助晨雾和地形的掩护,快速向山包接近。
山包上的靖安军发现了他们,警钟敲响,箭矢稀稀拉拉地射了下来。
“举盾!加速冲!”百夫长怒吼着,亲自举着一面大盾冲在最前面。
“狗娃!跟上!”赵铁头低吼一声,用盾牌护住狗娃的侧翼,两人随着队伍奋力向上冲。狗娃的心脏砰砰直跳,耳边是呼啸的箭矢和同伴的喘息声,他死死咬着牙,学着赵铁头的样子,将身体缩在盾牌后,机械地迈动双腿。
“噗!”一支箭矢射中了旁边一名士兵的大腿,那士兵惨叫一声滚倒在地。
“别停!冲过去!”百夫长的声音如同炸雷。
距离越来越近,已经能看到山包上靖安军紧张的面孔。
“弩手!仰射!压制!”百夫长下令。
跟在步卒后面的几十名弩手立刻停下,向山包顶部进行了一轮急促的抛射,虽然准头不高,但成功地让守军缩回了脑袋。
“杀!”趁着这个空隙,桃园军步卒怒吼着,如同决堤的洪水,猛地冲上了山包顶部,与守军短兵相接!
刹那间,刀剑碰撞声、怒吼声、惨叫声响成一片!
赵铁头经验老到,盾牌格开一把劈来的腰刀,手中长矛如同毒蛇出洞,瞬间刺穿了一名靖安士兵的胸膛。他看也不看,拔出长矛,又迎向另一个敌人。
狗娃则显得有些慌乱,面对一个凶神恶煞扑来的靖安兵,他下意识地挺矛就刺,却被对方轻易荡开,反手一刀劈向他的面门!
“当!”千钧一发之际,赵铁头的盾牌猛地撞了过来,挡开了这一刀,同时他的长矛从侧面刺入了那靖安兵的腋下。“蠢货!看准了再刺!”赵铁头骂了一句。
狗娃惊魂未定,喘着粗气,看着地上抽搐的敌人和溅到脸上的温热液体,胃里一阵翻腾。
战斗很快结束。驻守山包的靖安军只有五十余人,面对数倍于己、装备精良的桃园军精锐,抵抗迅速被粉碎,除少数逃回关内,大部分被歼灭。
桃园军占领了山包,但也付出了二十余人伤亡的代价。那名大腿中箭的士兵,因为失血过多,没能撑到担架上来,永远闭上了眼睛。
狗娃看着被抬下去的同伴尸体,又看了看正在擦拭矛尖血迹、面无表情的赵铁头,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了战争的残酷。胜利的喜悦被沉重的死亡阴影冲淡了不少。
站在新占领的山包顶部,百夫长眺望着不远处的飞云关,关墙上守军调动频繁,显然被这次突袭惊动了。
“哼,占了这点便宜,后面有硬仗打了。”他啐了一口,对传令兵道,“向刘将军报捷!我军已占领前出阵地,请求工兵上来加固工事,部署轻型弩炮!”
他回头看了看正在清理战场、包扎伤员的士兵们,目光在脸色苍白的狗娃身上停留了一瞬,粗声道:“小子,第一次见血?习惯就好!记住,在战场上,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心软,死的就是你!”
狗娃用力点了点头,握紧了手中的长矛,眼神虽然还有些惊悸,却多了一丝坚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