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噬魂死水区域,三人一路疾行。或许是死水核心被暂时封印的缘故,归途上弥漫的死气与怨念似乎稀薄了几分,连那令人作呕的血色雾气都变得不那么浓稠。但三人心中不敢有丝毫松懈,取得“源生古苔”只是第一步,能否成功净化被深度污染的白骨巨碑,仍是未知之数。
李逍遥一边赶路,一边分出一缕心神沉入体内,感受着那截混沌源树的枝条。枝条安静地悬浮在混沌星云之上,散发着温润的乳白色光晕,与星云缓缓交互。它不仅加速了李逍遥力量的恢复,更让他对混沌之力的“生”的一面有了更深的体会。以往,他更多运用混沌的“包容”与“归墟”,而此刻,他隐约触摸到了“化生”与“滋养”的玄妙。
“这截枝条,或许能在净化碑灵时起到关键作用。”李逍遥心中思忖。
数个时辰后,那座熟悉的、由累累白骨堆砌而成的山丘,再次出现在视野尽头。污秽巨碑依旧矗立,裂痕中流淌的暗红雾气缓慢蠕动,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暴戾与死寂。祭坛的残骸散落山脚,无声诉说着不久前的激战。
三人回到之前布置的隐匿点,略作检查,确认并无外人闯入的痕迹。
“事不宜迟,我们立刻开始净化。”李逍遥取出那包散发着柔和白光与磅礴生机的“源生古苔”。苔藓离开噬魂死水下的特殊环境,光芒似乎微弱了一丝,但其内蕴的纯净生命力量依旧浩瀚。
“如何做?”李无言问道,看着那被污染的巨碑,眉头紧锁。皇道正气虽能克制邪祟,但对于这种深入碑灵核心的污染,贸然冲击恐怕会适得其反。
苏月儿凝视着巨碑,轻声道:“碑灵的本质是纯净的法则与意志聚合体。污染如同附骨之疽,强行拔除会伤及根本。‘源生古苔’蕴含最本源的生机,或许能像清水洗涤污垢般,温和地中和、剥离那些污秽能量,唤醒碑灵自身的修复能力。”
“月儿姑娘说得有理。”李逍遥点头,“我需要靠近碑体,最好是能直接接触,引导‘源生古苔’的力量深入其核心。但这过程必然会引起污秽能量的激烈反扑……”
“我们为你护法!”李无言毫不犹豫,光剑已然在手,炽白剑罡吞吐不定,“绝不会让任何东西打扰你!”
苏月儿也坚定点头,引星埙握在手中:“我会以埙声安抚可能被惊动的残余污秽,并尝试与碑灵那丝未泯的灵光沟通。”
计议已定,三人不再犹豫,走出隐匿点,径直来到白骨山脚下。
越是靠近,那股源自污秽巨碑的精神冲击就越发强烈。怨恨、暴戾、绝望的负面情绪如同潮水般涌来,试图侵蚀三人的心智。李逍遥周身九彩光华流转,将混沌领域撑开,护住己身与身后二人。李无言皇道正气如同火炬,驱散着无形的阴霾。苏月儿则闭目凝神,以星辉之力紧守灵台,抵抗着那无孔不入的侵蚀。
李逍遥深吸一口气,手捧“源生古苔”,一步步踏上由森白骨骸铺就的山坡,朝着巨碑基座走去。每靠近一步,周围的压力就增大一分,暗红色的雾气如同有生命的触手,试图缠绕上来,却被混沌之力悄然化解、吸收。
终于,他来到了巨碑之下。抬头望去,碑体上那些狰狞的裂痕仿佛一张张扭曲的嘴巴,无声地咆哮着。他能清晰地感受到碑灵在污秽深处那微弱而痛苦的挣扎。
“就是现在!”
李逍遥低喝一声,将手中的“源生古苔”猛地按向碑体上一道最大的裂痕!同时,他全力运转混沌修神诀,并非攻击,而是作为最中正平和的“桥梁”与“放大器”,将“源生古苔”中那磅礴的纯净生机,源源不断地导入碑体深处!
嗡——!!!
仿佛冷水滴入滚油,巨碑猛地剧震!原本缓慢蠕动的暗红雾气瞬间沸腾!无数凄厉、怨毒的尖啸声从碑体内部爆发出来,震得人耳膜生疼!那些暗红雾气疯狂地凝聚,化作一张张扭曲的鬼脸、一条条污秽的触手,朝着李逍遥扑来!这是污秽能量本能的反噬!
“守护!”山脚下的李无言暴喝一声,炽白剑罡化作一道环形光壁,将扑向李逍遥的污秽触手尽数斩灭!皇道正气与污秽能量激烈碰撞,发出滋滋的声响。
苏月儿的埙声也适时响起,空灵悲怆的“安魂镇灵曲”再次回荡在山谷。埙声并不具备强大的攻击力,却如同定海神针,有效地安抚着那些躁动的负面情绪,削弱着污秽能量的凝聚力,并为李逍遥引导的生机力量开辟道路。
李逍遥对身外的攻击不管不顾,他的全部心神都沉浸在与碑灵的沟通与净化之中。在他的混沌感知引导下,“源生古苔”的纯净生机如同温暖的溪流,涌入碑灵那被污秽充斥的“身体”。所过之处,暗红的污秽如同被阳光照射的积雪,开始缓慢却坚定地消融、褪色!
然而,污染根深蒂固。那污秽能量极其顽固,不断从其他区域汇聚过来,试图重新淹没被净化的区域。净化与污染,在碑灵内部展开了激烈的拉锯战!
李逍遥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引导如此精微而庞大的生机力量,对他的心神消耗极大。他感觉到碑灵的意识在痛苦地摇摆,一边渴望解脱,一边又被暴戾的污染本能所拉扯。
就在这时,他灵机一动,沟通了悬浮在混沌星云之上的那截混沌源树枝条!
一股更加精纯、更加本源,仿佛蕴含着天地初开时第一缕生机的力量,顺着他的手臂,融入了“源生古苔”的生机洪流之中!
这股力量的加入,瞬间打破了平衡!
乳白色的光华大盛,其中还夹杂着一丝混沌源树特有的晶莹光泽!这股融合后的生机力量,仿佛拥有了自己的“意志”,变得更加灵动、更具渗透力!它不再仅仅是中和污秽,而是如同春风化雨,主动地滋养着碑灵干涸的核心,唤醒它沉睡的守护本能!
巨碑的震颤逐渐平息,那些凄厉的尖啸变成了不甘的呜咽。碑体上,以李手掌按压处为中心,暗红的色泽如同潮水般退去,露出了下方原本如玉般温润的洁白碑体!虽然只是很小的一块区域,但那纯粹的白色在这片污秽中是如此耀眼!
有效!净化真的有效!
李无言和苏月儿看到这一幕,心中大喜,更加卖力地抵挡着残余污秽的反扑。
然而,就在净化顺利进行,洁白的区域逐渐扩大之时——
“啧啧啧……真是令人感动的努力啊。”
一个沙哑、缥缈,带着一丝戏谑与冰冷的声音,突兀地在山谷中响起,清晰地传入三人耳中!
这声音并不响亮,却仿佛带着某种奇异的魔力,直接穿透了李无言的剑罡防御和苏月儿的埙声屏障,直抵心灵深处!
三人同时脸色一变,猛地转头望向声音来源!
只见在祭坛残骸不远处,一团浓郁如墨的阴影缓缓蠕动、凝聚,最终化为了一个笼罩在宽大黑袍中、脸上带着纯白面具的身影。正是李逍遥之前在营地感知到的那位神秘“特使”!
他站在那里,仿佛与周围的死寂环境融为一体,身上没有散发出任何强大的能量波动,却给人一种深不可测、如同深渊般的恐惧感。
“本来还想等你们耗尽力气再收拾残局,没想到……你们还真给了本座一点小小的惊喜。”白面具特使,或者说,白幽,用那沙哑的声音缓缓说道,空洞的眼眶似乎正“看”着李逍遥手下那逐渐扩大的洁白碑体,“竟然能找到‘源生古苔’,还似乎……沾染了一丝混沌的气息?”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李逍遥身上,那目光仿佛穿透了血肉,看到了他丹田内旋转的混沌星云以及那截源树枝条。
“看来,这次出来,倒是不虚此行了。”白幽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低笑。
李逍遥心中一沉,最坏的情况还是发生了!这个特使,比他想象的更加诡异和强大!而且,他似乎对混沌之力有所了解!
净化过程不能中断,否则前功尽弃,甚至可能引发碑灵的彻底崩溃!
李无言一步踏前,将李逍遥和苏月儿护在身后,光剑直指白幽,皇道正气毫无保留地爆发,如同熊熊燃烧的白色火焰:“幽冥教的杂碎,休想破坏!”
苏月儿也强忍着心中的悸动,埙声不停,但旋律中多了一丝警惕与肃杀。
白幽对李无言的敌意毫不在意,只是轻轻抬起了那只戴着黑色手套的手。
“蝼蚁的挣扎,总是如此……无趣。”
随着他话音落下,四周的血色雾气骤然沸腾!无数扭曲的阴影从雾气中、从白骨堆里、甚至从虚空中渗透出来,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如同潮水般向着三人涌来!这些阴影并非实体,却散发着强烈的精神污染与灵魂侵蚀之力!
同时,一股无形的、冰冷彻骨的领域之力以白幽为中心扩散开来,瞬间笼罩了整个白骨山区域!在这领域之内,李无言的皇道正气仿佛被无形的枷锁束缚,光芒黯淡了几分;苏月儿的埙声也变得滞涩,星辉之力运转不畅!
李逍遥更是感觉周身一紧,混沌领域的运转都变得异常艰难,净化碑灵的速度骤然减缓!
这白幽的实力,远超之前的元婴头目!其手段之诡异,更是闻所未闻!
“哥!你继续!我们挡住他!”李无言怒吼一声,不顾领域压制,人剑合一,化作一道炽白流星,主动冲向白幽!他知道,必须为哥哥争取时间!
苏月儿也银牙紧咬,将更多星辉之力注入埙中,吹奏出的旋律变得高亢而急促,试图驱散那些无形的阴影和精神侵蚀。
大战,瞬间爆发!
李逍遥位于战局中心,一边要全力维持对碑灵的净化,一边要抵抗白幽领域的影响和阴影的骚扰,压力陡增!他看着在阴影浪潮中奋力厮杀、却被白幽随手挥出的几道漆黑锁链逼得险象环生的弟弟,看着嘴角再次溢出鲜血却依旧不肯放弃吹奏的苏月儿,眼中闪过一丝焦急与决绝。
净化不能停!否则一切皆休!
他猛地一咬牙,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他分出一部分混沌之力,并非用于攻击或防御,而是主动去接触、去“同化”白幽那冰冷的领域之力!同时,他沟通混沌源树枝条,将其散发出的那丝本源生机,更多地注入碑灵之中,加速净化!
他在赌!赌混沌之力的包容特性,能够在一定程度上抵消对方的领域压制!赌加速净化碑灵,能带来转机!
混沌与幽冥,生机与死寂,在这污秽之地,展开了最为激烈的碰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