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匀速下降，金属壁映出林姝此刻的模样。
米白色羊绒裙的褶皱还未完全抚平，唇色被吻得有些晕开，颊边没了珍珠耳钉，反而显得脖颈线条更加清晰，那里有新鲜的、属于傅承聿的痕迹。
她对着镜面，慢条斯理地整理头发，将滑落的发丝别到耳后。动作从容，眼神平静，仿佛刚才在十七层那场激烈的博弈从未发生。
只有微微发颤的指尖，泄露了身体尚未平复的生理反应。
电梯到达地下停车场。
门开，秦震派来的那辆黑色奔驰安静地等在专属车位。司机站在车旁，见到她出来，立刻拉开后座车门。
林姝弯腰坐进去，姿态优雅，连裙摆都整理得一丝不苟。
“回公寓吗，林小姐？”司机透过后视镜询问。
“嗯。”她应了一声，声音还带着些许沙哑，却已经恢复了平日的温顺音调。
车子平稳驶出酒店。
林姝靠在座椅上，闭上眼睛。
脑海中复盘刚才的一切。
傅承聿的反应，在她预料之中。那场抵在玻璃上的情事是必要的，既是身体上的征服与确认，也是情绪上的宣泄与升温。她要让他习惯她的身体，习惯这种混杂着恨意与欲望的亲密，直到他分不清到底是为了报复，还是为了占有。
而索要玩具，是更关键的一步。
她必须让他持续投入，投入金钱，投入心思，投入那种她在比较、她在争宠的错觉。男人对投入过成本的东西，总会更加在意。
江晚姝的项链是个意外收获。
她其实并没有在什么精品店橱窗看到，那是临时编的。但以傅承聿的性格，既然送了江晚姝东西，就绝不会是便宜货。而江晚姝那种性格，得了贵重礼物，必然会想方设法炫耀，尤其是在可能偶遇她的场合。
所以林姝赌了一把。
赌对了。
傅承聿的反应证实了她的猜测，他确实送了，而且价值不菲。
“要比给江晚姝的那条更贵，更好看，更特别。”
林姝在黑暗中勾起唇角。
这句话说出去的时候，她清楚看到了傅承聿眼底那一闪而过的、近乎荒谬的兴味。他在笑她贪得无厌，笑她什么都要比，笑她连玩具都要争个高下。
但他应下了。
这就够了。
他要的就是她这副样子，清醒地算计，坦荡地索要，毫不掩饰野心和欲望。这比任何伪装出来的深情或脆弱，都更让他感到……熟悉。
但她要的不仅仅是这些。
她要的从来不是这种混杂着性吸引力、兴奋和占有欲的好感。她要的是爱。是深爱。是那种足以让他为了她抛弃一切，包括苏雨晴，包括那点可笑的婚姻责任的、非她不可的爱。
因为他们本就是同类。
手机在包里震动了一下。
林姝睁开眼，拿出来看。
是李薇发来的信息：“林小姐，明天下午有空吗？想约你喝下午茶，新发现一家很棒的法式甜品店。”
林姝盯着屏幕，几秒后回复：“好呀，正好有点事想找你帮忙。”
发送。
车子驶入公寓地下车库。
林姝收起手机，在司机拉开车门前，已经调整好脸上的表情，温顺，略带疲惫，眼底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黯然。
完美符合一个刚出门散心归来的、失意情妇该有的状态。
她推门下车，走进电梯。电梯上升时，她看着镜中的自己。米白色裙子，微乱的头发，脖颈上的痕迹。
这副模样，秦震看到会怎么想？大概会觉得，她又在为傅承聿伤心了吧。
林姝轻轻笑了。
真好。
所有人都按她预设的剧本在走。
棋子，棋盘，执棋手。
而她，正在慢慢变成那个唯一能看清全局的人。
电梯到达顶层。
门开，林姝走出去。指纹锁识别成功，门应声而开。
公寓里很安静，秦震不在。
她换上拖鞋，走到客厅，给自己倒了杯水。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缓解了那股情事后的干渴。
手机又震动了一下。
这次是秦震。
“晚上有个应酬，不回来吃饭。你自己吃。”
简短，命令式。
林姝盯着那条信息，几秒后回复：“好的，秦先生。少喝点酒。”
温柔，体贴，恰到好处。
发送后，她将手机扔到沙发上，转身走进卧室。
身上的裙子需要处理，上面的褶皱和气息太明显。她脱下裙子，走进浴室，打开花洒。
热水冲刷身体的时候，她闭上眼睛。
脑海中闪过傅承聿最后看她的眼神。
深沉，复杂，带着一种近乎自虐的审视。
他在想什么？
大概在想，这个女人到底想要什么，到底在算计什么，到底……值不值得他继续这场危险的游戏。
林姝扯了扯嘴角。
值不值得？
很快，他就会知道了。
同一时间，酒店房间里还残留着情欲的气息。
傅承聿站在落地窗前，看着脚下渐次亮起的城市灯火，指尖的烟已经燃尽，烫到皮肤才恍然回神。
他将烟蒂摁灭，转身走回房间中央。
地毯上，那对珍珠耳钉静静躺在角落，在深色背景里泛着温润的光。他弯腰捡起来，放在掌心。
珍珠很圆，光泽很好，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
秦震送的。
傅承聿盯着那对耳钉，许久，忽然收紧手指，将耳钉攥进掌心。冰凉的金属硌着皮肤，带来清晰的痛感。
他走到垃圾桶边，松手。
耳钉落进去，发出轻微的声响。
然后，他拿出手机，重新点开和李薇的对话框。“要最好的。”
又补了一条。
发送后，他将手机扔到床上，走进浴室。
热水冲下来的时候，他闭上眼睛。
脑海中全是刚才的画面。
林姝仰着脸，眼神清明，理直气壮地索要“玩具”。她说“我的份呢”，说“我要哥哥最好的”，说“不然棋子可是会反噬的”。
每一句，都精准地踩在他的线上。
贪得无厌。却也……真实得让他移不开眼。
傅承聿抹了把脸，关掉水，扯过浴巾围在腰间。镜子里的男人脸色冷峻，眼底有未散的暗红，脖颈和胸口还有新鲜的抓痕，都是她留下的。
标记。
她说的。
他盯着镜中的自己，许久，忽然低笑了一声。
笑声很短，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从什么时候开始，这场以报复为名的游戏，变成了现在这样？
他明明该恨她的。
恨她七年前的背叛，恨她如今的算计，恨她每一次出现都搅得他不得安宁。
可是……
傅承聿转身走出浴室，从衣柜里拿出干净的衬衫穿上。动作利落，一丝不苟，很快又变回了那个冷峻自持的傅氏总裁。
只有他自己知道，衬衫下的皮肤还在发烫。
穿好衣服，他拿起手机，拨通了陈铭的电话。
“傅总。”陈铭的声音立刻传来。
“今晚兰亭的局，”傅承聿开口，声音已经恢复了平日的冷静，“再确认一遍秦震那边的名单。我要知道他带哪些人。”
“是。另外……”陈铭顿了顿，“江小姐那边，需要特别交代什么吗？”
傅承聿沉默了几秒。
“告诉她，”他说，声音没什么温度，“今晚很重要。让她好好表现。”
“明白。”
挂断电话，傅承聿走到窗边，重新点燃一支烟。
烟雾升腾，模糊了窗外的夜景。
那个老东西，最喜欢抢别人的东西。尤其是……从他傅承聿手里抢。
傅承聿吐出一口烟圈，眼底一片深不见底的冷。
江晚姝是个不错的饵。
年轻，漂亮，足够像林姝，又足够……蠢。
蠢到以为他真的会爱她，蠢到愿意为他做任何事。
傅承聿扯了扯嘴角。
手机又震动了一下。
他拿起来看。
是苏雨晴发来的信息：“承聿，晚上回来吃饭吗？妈让厨房炖了汤。”
傅承聿盯着那条信息，看了很久。
汤。
家。
妻子。
这些词组合在一起，本该是温暖的，此刻却让他感到一种莫名的窒息。
他打字回复：“有应酬，不回去吃了。你们吃。”
发送。
然后，他关掉屏幕，将手机扔进口袋。
窗外，夜色渐浓。
城市灯火璀璨如星河，却照不亮他眼底那片深不见底的黑暗。
他想起林姝离开时说的那句话。
“棋子可是会反噬的。”
傅承聿缓缓吐出一口烟，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那就看看。
到底是谁，先反噬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