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玄坐在闭关室中央，双手撑在膝盖上，指尖微微发颤。鼻腔里的血已经止住，但眼角那道裂口还在渗水，视线有些模糊。他没去擦，只是盯着前方玉盘中的残页。
纸页静静躺着，三个名字的金光比之前更暗了些。其中一个几乎要熄了。
他知道不能再等。刚才那一眼看到的画面太深，孩子额角的胎记像烙进他脑子里。宿命通还在跳动，每一次脉冲都带来一阵胀痛，但他不能停下。
他深吸一口气，重新将神识探出。这一次没有直接锁定画面，而是顺着那股生死之间的气息往下沉。残页像是有生命，在他意识靠近时轻轻震了一下。
眉心立刻传来灼感，比之前更烈。他咬牙顶住，继续推进。
识海里开始出现断续的文字，不成句子，只是碎片。“死非终”“生非始”“一线牵”……这些字浮出来又散开，像风吹过灰烬。他抓住其中一段，强行拼合。
就在这一瞬，耳边响起一声低语。
不是幻觉，也不是记忆回放。那声音清晰得如同有人贴在他耳边说话。
“生非始，死非终，一线牵命轮。”
话音落下的瞬间，玉盘中的残页猛地亮起。金光从纸面升起，凝聚成一道符文，直冲他眉心而来。
陈玄想躲，身体却动不了。那符文撞上额头，没有破皮，也没有声响，只有一股热流钻进去，顺着经脉往双眼蔓延。
他闷哼一声，双手抱住头。眼前一片白，什么都看不见，只有滚烫的感觉在眼球深处翻搅。仿佛有东西在拆开他的眼睛，再重新组装。
不知过了多久，痛感渐渐退去。
他喘着气，缓缓松开手，睁开眼。
世界变了。
不是颜色变了，也不是看得更清楚，而是多了一层东西。他能看到每个人头顶上飘着一条线，细而透明，一端连着脑袋，另一端延伸出去，消失在空气中。线上偶尔闪出数字，忽明忽暗。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发现自己的线上也标着数。数字一直在跳，像是倒计时。
他立刻明白过来——这是寿命。
他转头看向玉盘，目光落在残页上。那三个名字此刻不再是静止的墨迹，而是活的。每个名字旁边都浮现出对应的线，其中两条线已经非常淡，第三条虽还亮着，但末端已经开始断裂。
他伸手碰了碰那第三条线对应的名字。
脑海里立刻跳出画面。
还是火海，庙宇倒塌，孩子抱着牌位站在废墟中。风吹起他的头发，露出胎记。这次画面更久，持续了三息才崩碎。
他收回手，心跳加快。
这不是预知，也不是窥视。这是直接看到了生命的轨迹。生死之间那根线，他现在能看见了。
他闭上眼，再睁开。轮回眼的能力还在，但不如刚才稳定。视野晃了一下，线条短暂消失，又慢慢浮现。
他意识到这能力还不完整。每次使用都会消耗精力，刚才那次探查让他的呼吸变得沉重，胸口像压了块石头。
他靠在墙边缓了口气，抬头看屋顶。那里浮着一团微光，是系统界面。
他在心里下令：【查看轮回眼状态】
半晌，系统回应：
【轮回眼：初现】
【能力：可视生命寿元轨迹，可追溯部分因果关联】
【限制：每日限用三次，每次不超过十息；过度使用将引发神识撕裂】
【提示：集齐九片生死簿残页，可解锁下一阶段】
陈玄点点头。虽然受限，但这已经是质变。从前他靠宿命通被动接收信息，现在他能主动去看谁快死了，谁被改了命格，甚至能察觉到某些人身上缠着的因果线。
他试着将注意力集中在自己线上。数字跳动的速度似乎比刚才慢了些。他记得刚觉醒时是“七百二十三”，现在变成“七百二十六”。
多了三。
他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可能是刚才参悟生死法则时，天地回馈了一点命数。
他笑了下，没再多想。眼下最重要的是巩固这个能力。
他盘腿坐下，双手结印，将意识沉入识海。那里还残留着刚才那道符文的痕迹，像一枚种子埋在深处。他用神识包裹它，一点点梳理。
时间过去很久。
他忽然察觉到异样。
识海深处传来轻微震动，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呼应。他顺着感应找去，发现是残页在共鸣。那张纸不知何时漂到了半空，悬在玉盘上方，微微旋转。
他睁眼，看向残页。
纸上原本空白的一角，竟然浮出新的字迹。
“甲子年九月初三，阳寿尽者四百一十七人。”
名单开始滚动，一个个名字浮现。大多数都很陌生，只有三个名字带着微弱金光。
他盯着其中一个。
意识不受控制地沉下去。
画面出现——一间破屋，油灯摇曳。一个老妇人坐在床边，手里缝着一件小孩的衣裳。她动作很慢，针线穿过布料的声音清晰可闻。屋外传来狗叫，她抬头看了眼窗户，嘴角动了动，像是在笑。
然后灯灭了。
画面结束。
陈玄抽回神识，额头冒汗。这一次比前几次更吃力，太阳穴突突直跳。他抬手按住眉心，感觉那里还在发热。
他知道不能再试了。今天已经用了三次能力，再强行开启会伤到根本。
他把残页收进玉盒，盖上盖子。盒子刚合拢，外面就传来一阵轻微震动。
地面抖了一下。
他皱眉，站起身。这种动静不是自然发生的。灵铺有阵法护着，寻常波动传不进来。
他走到门前，拉开一条缝。
外面没人。天还没亮，山道上静悄悄的。但他知道，有人来过。
刚才那一震是从东南方向传来的，位置大约在三百步外。像是某种法器落地引起的震荡。
他想了想，没有追出去。现在他最重要的事是稳住轮回眼，而不是去查探外敌。
他回到原位坐下，闭上眼。
这一次他不再探查外界，而是内视自身。他想看看轮回眼在体内到底留下了什么痕迹。
神识沿着经脉游走，最终停在眉心。那里有一圈极细的环状印记，藏在皮肉之下，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印记呈暗金色，每隔几息会亮一次，像是在呼吸。
他用手指轻轻按了按，皮肤表面温热，但没有疼痛。
他放下手，心中有了底。
这个能力是真的，不是幻觉。只要他活着，就能用。
而且他会越来越强。
他想起鬼差临走前说的话：“你今天没让我走。明明可以自己保命，却把我绑在这儿一起扛。”
那时候他没想那么多。只是觉得交易要做到底，不能半途甩人。但现在他明白了，有些选择看似吃亏，其实是在积攒命数。
他睁开眼，看向窗外。
天边刚露出一点灰白。
他坐直身子，双手放在膝上，准备再试最后一次。
他盯住玉盒中的残页，调动轮回眼。
视野切换。
三条金线再次浮现。他选中最亮的那一条，伸手虚点。
意识下沉。
画面出现——
孩子站在河边，手里拿着一根草绳。他把绳子一头系在树上，另一头绑在腰间，然后一步步走进水里。河水没到胸口时，他停下，仰头看向天空。
天上没有云。
他张嘴说了什么。
陈玄听不清。
但下一刻，孩子的头突然歪了一下，像是被人从背后击中。他的身体晃了晃，慢慢倒进河里。草绳绷得笔直，把他拖向岸边。
画面断了。
陈玄猛地睁眼，呼吸急促。这一次他看到了全过程，从入水到遇袭，每一个细节都清清楚楚。
他低头看自己的寿命线。
数字变了。
“七百三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