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空传来的威胁如同悬顶之剑,让研究和防御工作进入了快节奏。梁铭几乎将所有清醒时间都投入到对“谐振规则”的破解和对地球防御体系的升级中。书房里的阵图越来越复杂,悬浮的光球数量也多了起来,它们遵循着不同的振动频率,彼此交织成一张动态的、充满韵律感的能量网络,将谐振规则的奥妙以可视化的方式展现。
梁铭沉浸其中,常常废寝忘食。他本就偏于清瘦,这几日下来,下颌线条更显分明,眼底也偶尔会掠过一丝疲惫的痕迹,但那双眼眸中的星辉却愈发璀璨深邃,那是高度专注和精神力燃烧的体现。
温若依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她知道梁铭肩上的担子有多重,也知道劝他休息多半无用。她能做的,就是在他专注于研究时,尽可能不打扰,为他营造一个安静的环境;在他偶尔停歇的间隙,及时送上温度适宜的茶水、精心准备的餐点,或者只是一条用温水浸湿、帮他擦拭额角细汗的毛巾。
这天傍晚,梁铭结束了一段关于“谐振护盾”基础构型的推演,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从那种全神贯注的状态中暂时脱离出来。他抬起头,发现书房里不知何时多了几样东西。
窗台上,那盆栀子花旁,多了两盆新的绿植——一盆是枝叶繁茂的绿萝,藤蔓优雅地垂下;另一盆是开着淡紫色小花的薰衣草,散发出宁静安神的香气。书桌一角,摆着一个精致的香薰炉,正袅袅升起极淡的、混合了檀香与柑橘清甜的气息,有助于舒缓神经。而他手边,除了惯常的茶杯,还多了一个小巧的保温杯,里面是温若依根据古籍方子尝试熬制的、据说能补益精神的养生汤。
辰宝正蜷在温若依新给它买的、一个更加柔软舒适的猫窝里,睡得很香。整个书房,因为这几处细微的改变,少了几分研究场所的冷峻,多了许多生活气息和无声的关怀。
梁铭心中一暖,目光扫向书房门口。温若依正倚在门边,手里拿着一个刚洗好的苹果,小口小口地吃着,见他看过来,脸上立刻绽开温柔的笑意,眼睛弯成了月牙。
“累了吧?汤还温着,趁热喝。”她走过来,将保温杯的盖子拧开,递到他手中。
梁铭接过,汤水温热适口,带着药材特有的清苦回甘,更有一种被细心照料的暖意流遍全身。
“谢谢。”他看着温若依,声音有些低沉,“这些天,辛苦你了。”
“跟我还说这些?”温若依在他旁边的地毯上坐下,很自然地靠在他腿边,仰头看着他,“你才辛苦。我又帮不上什么大忙,只能做些小事。”
“这些不是小事。”梁铭放下保温杯,伸手轻轻拂开她额前有些散乱的碎发,指尖触及她温热的肌肤,动作带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珍视,“你的存在,你做的每一件事,对我而言,都至关重要。”
他的目光落在她因为忙碌而略显疲惫,却依旧明亮的眼睛上,心中涌起一阵强烈的悸动和歉疚。自从回归地球,他们经历了重逢的喜悦,也分享了日常的温馨,但更多的时候,他好像总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和责任里,不是在研究规则,就是在应对威胁,留给二人独处、谈情说爱的时间,反而比在星海征战时更少。
深空的阴影固然紧迫,但若因此而忽略了身边最珍贵的灯火,那守护的意义又何在?
温若依似乎察觉到他情绪的波动,握住他抚弄自己头发的手,将脸颊轻轻贴在他掌心,像一只寻求安慰的小兽。“梁铭,别给自己太大压力。我们会一起面对的,慢慢来,好吗?”
她的信任和包容,如同最柔和的泉水,涤荡着他心头的焦灼。
梁铭反手握住她的手,十指相扣。一个念头在他心中清晰起来。
“若依,明天……我们出去走走吧。”他忽然说。
“嗯?”温若依有些诧异,现在不是应该争分夺秒吗?
“就我们两个。”梁铭的语气不容置疑,带着一丝难得的、属于“梁铭”而非“道祖”的任性,“去看场电影,或者找个安静的地方坐坐。研究不差这一天。”
他想把“梁铭”的时间,还给温若依。哪怕只有短暂的一天。
温若依愣住了,随即,巨大的惊喜和感动从心底涌出,化作眼底闪烁的泪光。她用力点头,声音有些哽咽:“好!我们去看电影!看最不用动脑子的喜剧片!”
第一百零四日,偷得浮生,玫瑰予卿
第二天,梁铭说到做到。他将所有关于谐振规则和深空防御的研究资料暂时封存,关闭了书房里大部分监测设备(只保留了最基本的安防和通讯),换上了一身温若依为他挑选的、显得休闲又清爽的浅色衬衫和长裤。
温若依也精心打扮了一番,穿了条鹅黄色的连衣裙,衬得肤色白皙,笑容明媚。两人站在一起,宛如一对再普通不过的、颜值出众的校园情侣。
他们真的去看了电影。选的是一部口碑不错的轻松爱情喜剧。电影院昏暗的光线下,温若依抱着爆米花桶,看得津津有味,时不时被剧情逗得咯咯直笑,看到甜蜜处又会偷偷握住梁铭的手。梁铭对电影内容兴趣不大,但他的注意力全在温若依身上。看着她因剧情而变化的生动表情,感受着她指尖的温度和细微的颤动,听着她在自己耳边压低的、带着笑意的点评……这一切,比任何规则的演化都更让他着迷。
电影散场,两人没有立刻回家,而是在商业区随意闲逛。路过一家新开的花店时,梁铭停下了脚步。
花店里鲜花烂漫,香气袭人。温若依以为他想买花点缀家里,正要进去,却见梁铭的目光落在了花店旁一个略显冷清的角落——那里是店主的“实验区”,摆放着一些品相不算最好,或者店主尝试杂交、尚未命名的花卉。
其中有一盆,植株不高,枝叶翠绿,顶端却开着一朵极其奇特的花。花瓣并非单一颜色,而是从花心处的深紫罗兰色,向外渐变成瑰丽的粉红,再到边缘的淡金色,层层晕染,如同将一片浓缩的星云捧在了掌心。花瓣的质地也非寻常的柔软,带着一种近乎半透明的晶莹感,在阳光下折射着细微的光晕。
这花很美,却美得有些“非主流”,与周围那些规整的玫瑰、百合格格不入,所以被放在了角落。
梁铭走过去,俯身仔细看了看,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在他的规则视角下,这朵花内部的生命能量流动异常活跃且和谐,其色彩变化并非单纯的色素沉积,而是细胞结构与光线、能量产生了一种近乎本能的、微弱的“谐振”反应!这是一种极其罕见、自然发生的、低层次的规则亲和现象。
“老板,这盆花怎么卖?”梁铭指着那盆星云般的花问道。
店主是个胖乎乎的中年大叔,看了眼那花,挠挠头:“哦,那个啊,我自己瞎捣鼓出来的,本来想培育新品种的,但这颜色太跳脱,估计没多少人喜欢。小伙子你要?给五十块钱拿走吧,连盆。”
温若依也凑过来看,立刻被这朵花的独特美丽吸引了:“哇,好特别!像把星空摘下来了!”
梁铭付了钱,小心地捧起那盆花,转身,郑重地递到温若依面前。
“送给你。”
温若依怔住了。梁铭不是个擅长浪漫的人,在一起这么久,送花更是头一遭。而且,送的还是这样一盆独一无二的、仿佛承载着星辰秘密的花。
“为什么……送我这个?”她接过花盆,指尖触碰着冰凉的陶盆,心中却暖流涌动。
梁铭看着她,眼神深邃而温柔:“它的颜色,让我想起了我们点燃‘星海灯塔’的那一晚。它的存在本身,是一个美丽的意外,就像……”他顿了顿,声音更轻了些,“就像我本以为会归于永恒寂静的规则生命里,意外地重新拥有了你。”
“它或许不那么符合常规的审美,但独一无二,坚韧而灿烂。就像你,像我们的感情,像我们正在一起面对和创造的一切。”
没有华丽的辞藻,只有最朴实的心意和最贴近本质的比喻。但这番话,却比任何海誓山盟都更击中温若依的心房。
她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不是悲伤,是满溢的幸福。她一手抱着花盆,一手紧紧抱住梁铭,把脸埋在他胸口,闷闷地说:“梁铭……你学坏了……这么会说话……”
梁铭轻轻回抱住她,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嘴角扬起一抹真切的笑意。他能感觉到怀中人身体的轻颤和加速的心跳,也能感觉到自己胸腔里那颗由规则凝聚、却因她而跳动得越发真实有力的“心”。
周围人来人往,喧嚣依旧,但他们相拥的这一刻,世界仿佛只剩彼此。
良久,温若依才红着脸松开他,宝贝似的捧着那盆花,左看右看,爱不释手。“我们给它起个名字吧!嗯……颜色像星云,又是你送的……叫‘铭云’?还是‘星依’?”
梁铭看着她雀跃的样子,提议道:“叫‘玫瑰星云’吧。它像玫瑰一样属于你,又拥有星云般的色彩和……秘密。”他没有点明这花可能蕴含的微弱规则亲和性,就当是独属于他们两人的一个小小奇迹。
“玫瑰星云……好听!”温若依欣然接受,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回家我要把它和栀子花放在一起!让辰宝也不许碰!”
两人捧着这盆意外的礼物,手牵手继续漫步,直到夕阳西下,才带着满身的轻松与甜蜜回到家。
将“玫瑰星云”郑重地安置在阳台最好的位置,与栀子花比邻。两盆花,一白一彩,一雅致一瑰丽,相映成趣。
夜晚,温若依靠在梁铭怀里,摆弄着他修长的手指,忽然轻声说:“梁铭,今天……是我这段时间最开心的一天。”
梁铭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以后,我们每个月至少抽出一天,像今天这样,只属于我们两个,好吗?”
“好!拉钩!”温若依孩子气地伸出小指。
梁铭笑着,也伸出小指,与她紧紧钩在一起。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温若依念着童年的誓词,笑得眉眼弯弯。
一百年?太短了。梁铭在心中默默纠正。是永远。
深空的阴影仍在,研究的道路尚长。但有了今日的充电和彼此确定的温暖,他们便有更大的勇气和动力,去面对前路上的一切风浪。
第一百零四日,在玫瑰星云的芬芳与拉钩的约定中结束。爱,是铠甲,也是软肋,更是他们穿越无尽星海与漫长岁月,最坚定不移的航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