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李鸿基、张献忠相继建国的消息，也是如野火般传遍大江南北】
【“听说了吗？李闯在洛阳立国了！号‘华’！”】
【“何止！八大王在湖广也建国了，叫‘大西’！”】
【“再加上北京的大明，关外的大清......这天下，竟有四国并立了！”】
【茶楼酒肆，深宅内院，驿站码头，无论南北，无论士庶，所有人都在窃窃私语这四个国号。】
【一股前所未有的巨大变局感，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对于广大的官员和士绅阶层而言，这不再是简单的王朝更迭，而是一场必须押上全部身家的豪赌。】
【江南，苏州，一座园林深处。】
【几位致仕的官员与当地大族族长密会。】
【“大明......气数怕是尽了。”】
【一位白发老者叹息：“北京城如今连百官俸禄都发不出，崇祯皇帝竟要靠‘助饷’度日，颜面扫地，威信全无啊。”】
【另一人摇头道：“李闯的‘华国’，口号倒是响亮，‘均田免粮’？哼，那是要掘我等士绅的根！其行事酷烈，绝非善类。”】
【“张献忠的‘大西’，‘割富济贫’，与李闯一丘之貉，且其人暴虐，更不可依。”】
【“关外大清，兵锋正盛，然终究是异族，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且听闻其制度严苛，剃发易服，有辱斯文。”】
【“如此说来，竟是无一方可投？”】
【顿时有人面露焦虑之色。】
【“非也，”为首的老者捋须，眼中精光闪烁：“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我族中，长子一房，继续留在江南，观望风色，必要时可向朝廷示好。”】
【“次子一房，携带部分资财，北上京师，表面上依旧忠于大明，维系香火情。”】
【“三子......让他带着一笔巨款和几个机灵的旁系子弟，设法前往湖广或河南，看看能否与‘大西’或‘华国’搭上线，哪怕捐个虚职也好。】
【“至于关外......可派可靠掌柜，以商队名义，与那边做些生意，留个见面礼。”】
【这番安排，引得众人纷纷点头。这便是乱世中大家族的生存智慧——不把希望寄托于一方。】
【一位清流官员与几位门生对坐，愁云惨淡。】
【“四国并立，纲常沦丧！李、张二贼，竟敢僭号称尊，此乃孔孟之厄，华夏之祸啊！”】
【一位老翰林捶胸顿足道。】
【“老师，如今局势，我等该当如何？难道真要......”】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
【老翰林斩钉截铁：“老夫深受国恩，岂能屈膝事贼？无论是流寇还是胡虏，皆非正统！”】
【“若真有城破之日，唯有一死，以报皇恩，以全名节！”】
【话语虽壮烈，却透着一股浓浓的悲凉和无力。】
【他们看不到希望，只能准备用生命为大明王朝殉葬。】
【同时，一些在明朝仕途受阻、或对现状极度不满的中下层官吏和失意文人，开始将“华国”和“大西”视为机遇。】
【湖广与河南交界某县城，一个不得志的秀才与几位好友密议。】
【“大明科举，贿赂公行，我等寒窗十年，却无出头之日！”】
【“如今‘华国’初立，听闻正需人手。”】
【“他那‘民治华国’，虽听起来惊世骇俗，但或许正是打破门阀之契机！”】
【“兄台所言极是！那张献忠虽粗鲁，但其‘大西’国亦在招揽人才。”】
【“与其在大明等死，不若投身新朝，搏个封妻荫子！”】
【随即他们开始偷偷搜集关于“华国”和“大西”的政策信息，寻找投靠的门路，认为在大明朝廷中无法获得的，或可在新朝的混乱中攫取。】
【部分与北方有联系，或更看重现实力量的官僚和将领，则开始认真考虑关外的大清。】
【北直隶某军镇，一位手握兵权的总兵官与心腹幕僚夜谈。】
【总兵官低声道：“朝廷是指望不上了。李闯、张献忠，流寇出身，难成大事，且与我等势同水火。”】
【“大帅的意思是......”】
【“唯有大清！”】
【总兵官目光锐利：“八旗兵强马壮，制度森严。皇太极亦称得上雄才大略，知人善任。投靠强者，方能保全麾下弟兄，乃至......更进一步。至于华夷之辨......成王败寇，自古皆然。”】
【随后他们开始暗中与清军联络，准备在关键时刻，或开关迎降，或阵前倒戈。】
【另一边，大清，盛京。】
【皇太极手持来自关内的数份密报，反复阅看，那双锐利的眼睛里，先是难以置信的震惊，随即爆发出难以抑制的狂喜与灼热的光芒。】
【“好！好！好一个‘华国’！好一个‘大西’！好一个......乱世！”】
【皇太极猛地从御座上站起，声音因激动而略显沙哑，随即大步走到悬挂的巨大地图前，目光死死钉在那片广袤的中原之地。】
【“陛下，据细作回报，李自成在洛阳建国‘华’，张献忠在湖广称‘大西王’，明廷崇祯困守北京，财政枯竭，百官离心......中原鼎沸，已成三足鼎立，不，是四方割据之象！”】
【范文程在一旁躬身补充，语气中也带着一丝兴奋。】
【“三足鼎立？哼，不过是三虎相争！”】
【皇太极冷哼一声，手指重重地点在地图上：“三百年前，蒙元能凭借铁骑入主中原，建立不世功业！”】
【“如今，我大清八旗劲旅，弓马娴熟，兵锋正盛，为何不能？！！”】
【皇太极猛地转身，眼中闪烁着雄主特有的野心与机锋：“明朝气数已尽，已是朽木！”】
【“李、张二贼，不过草莽，骤得大势，根基未稳，行事酷烈，难得人心！此乃天赐良机于我大清！”】
【皇太极的判断很快得到了印证。】
【短短数日内，通过晋商范家、王家等渠道，以及潜伏的细作，打探到越来越多的消息。】
【大明境内的许多官员、将领，尤其是北方的边镇守将，以及山东、北直隶一带的士绅豪商，开始频频暗中向关外大清递送消息，言辞隐晦，却无不透露着对明朝的绝望和对自身前途的担忧，隐隐有投石问路、预留后路之意。】
【“陛下，这是山西总兵王朴暗中送来的书信，言辞恭谨......”】
【“陛下，山东曲阜孔有衍派人送来厚礼，询问若......若天下有变，圣人苗裔可能保全？”】
【“陛下，宣府镇监军太监曹雨贤的心腹秘密出关求见......”】
【看着这些消息，皇太极脸上的笑容愈发深邃。】
【他深知，堡垒最容易从内部攻破。】
【明朝这棵大树，还未被外力推倒，内部的蛀虫已经开始寻找新的栖息之地了。】
【“好！甚好！”】
【皇太极抚掌大笑：“他们既然想要前程，朕就给他们前程！他们既然畏惧李闯的屠刀，朕就给他们庇护！”】
【随后，皇太极立刻召来心腹谋臣范文程、刚林以及几位亲王贝勒，下达了一系列命令：“传朕旨意，加派精明强干之人，携带重金、珍宝，分头秘密潜入关内！”】
【“其一，重点联络宣府、大同、蓟镇、山海关等处的明军将领！”】
【“告诉他们，只要他们肯开关迎降，或阵前倒戈，朕绝不吝啬封侯之赏！”】
【“总兵官，可封伯爵、侯爵！副将、参将，亦可得高官厚禄！”】
【“其二，接触那些心怀恐惧的士绅豪商，向他们保证，我大清入关，必定维护士绅体面，保障他们的田产家业，只需他们效忠新朝，并在必要时提供钱粮、情报支持。”】
【“其三，对北京城内的官员，特别是那些在‘助饷’中受了委屈的，许以原职留任，甚至是升迁的承诺！告诉他们，大清需要他们来治理天下！”】
【皇太极开出的条件，一个比一个优厚，一个比一个大胆。】
【有亲王略微担忧地提醒：“陛下，如此许诺，是否......过于宽厚？若他们都来讨要，将来......”】
【皇太极一摆手，打断了他，脸上露出一丝高深莫测、近乎冷酷的笑容：“画饼若能充饥，那又何妨画得更大些？”】】
【“如今江山未定，正是需要这些人做内应、开门户的时候！”】
【“再大的承诺，朕也敢给！”】
【“裂土封王？”】
【“哼，若真有人能献出北京城，许他一个王爵又何妨？！！”】
【说到这里，皇太极顿了顿，语气转为森然：“至于将来......等朕真的坐稳了这万里江山，那么今日之诺是否兑现，如何兑现，那便是由朕，由我大清来定了！”】
【“鸟尽弓藏，兔死狗烹，古来有之。”】
【“届时，是恩赏还是清算，就看他们自己的‘造化’和‘分寸’了！”】
【殿内众人顿时心领神会，不再多言。】
【于是，更多的清国密使，携带着盖有玉玺的空白敕书和无数金银珠宝，如同幽灵般，通过各种隐秘渠道，渗入大明境内。】
【山西范氏庄园密室内烛火在密不透风的地下室内摇曳，映照着几张神色各异的脸。】
【晋商领袖范永斗将一封信函，递给对面身着棉袍、作汉人打扮却难掩精悍之气的男子。】
【“特使请看，这是宣府镇王总兵的回信。”】
【范永斗压低声音：“他已答应，只要大清兵马至城下，他必开关延师。这是他的条件......”】
【随后范永斗递上一份礼单，上面罗列着索要的官职、银两和关外特产。】
【大清密使快速扫过，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诮，随即满面春风地收下：“范东主放心，我们陛下一向言出必践。王总兵的要求，包在我身上。”】
【同一时间，山东曲阜孔府别院。】
【衍圣公一系的孔胤植在书房内焦灼地踱步，他对面坐着一位自称来自关外的“皮货商人”。】
【“先生请看。”】
【那商人取出一封火漆密信：“这是我们陛下亲笔所书。陛下承诺，大清若得天下，必尊孔圣，保孔府田产爵位，更将敕封衍圣公为‘大成至圣先师奉祀官’，世袭罔替，永享尊荣。”】
【孔胤植颤抖着接过信，看到上面清晰的印玺，长舒一口气。】
【与李闯张逆相比，清国的条件优厚得令人难以置信。】
【“请转告陛下，曲阜孔氏，愿为前驱。”】
【北京城某官员府邸后院，夜色中，一顶小轿悄无声息地停在后门。】
【一位裹着斗篷的身影快速闪入，正是当朝某部侍郎。】
【随后他在书房内见到了早已等候的大清使者。】
【“大人不必多言。”】
【大清使者笑着推过一个木匣：“这是陛下的一点心意——辽东百年老参十对，东珠百颗，另有白银五千两。”】
【“王爷说，只要大人能在朝中多为和议发声，将来大清入主，必以尚书之位相酬。”】
【侍郎看着打开的匣中珠光宝气，咽了口唾沫，重重点头：“请王爷放心......下官......下官知道该怎么做。”】
【长江沿岸某粮商私港，深夜的码头上，数十艘粮船正在悄悄装货。】
【大粮商沈廷扬对身边人道：“这批十万石粮食走海路运往辽东，记住，若遇明军巡查，就说是运往南方的商粮。”】
【管家忧心道：“东家，这可是资敌啊......”】
【沈廷扬冷笑：“李闯要均田，张献忠要割富，只有大清许诺保全我们的家业。你说该怎么选？”】
【随着大清的各种许诺与画饼，晋商构建的走私网络也是将关外急需的粮食、铁器、火药等物资，源源不断输往清国，而宣府、大同等地守将的暗中投诚，更是使得明朝北部防线形同虚设。】
【以孔府为代表的各地士绅开始暗中支持清国，在地方上散布“清君侧”、“联虏平寇”的舆论，极大动摇了明朝统治根基。】
【收受清国贿赂的官员在朝中竭力主和，拖延剿匪方略，甚至是故意克扣前线军饷，从而导致明军的战斗力持续下降。】
【通过这些内应，清军对明军部署、国库虚实了如指掌，而明朝对清国动向却如同盲人摸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