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手”戏码拉开帷幕,舆论果然如预料般沸反盈天。各种揣测、分析,甚至所谓“知情人士”的爆料层出不穷,将陆砚深与沈星澜的“关系危机”渲染得绘声绘色。陆家大宅那边的压力肉眼可见地减轻了,投向陆砚深的审视目光中,多了几分“早该如此”的意味,连带着集团内部那些刻意制造的阻碍也悄然减少了些许。
策略初见成效,但陆砚深却丝毫没有感到轻松。
沈星澜离开已经一周。这一周,他仿佛又回到了遇见她之前的状态,甚至更糟。偌大的别墅空旷得令人窒息,没有了她在书房翻阅资料的细微声响,没有了她在厨房煮咖啡的淡淡香气,更没有了她偶尔清冷却总能精准抚慰他情绪的言语。
每一个角落,都残留着她的痕迹,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她的缺席。
他依旧高效地处理着公务,用近乎疯狂的工作强度填充所有时间,试图麻痹自己。但每当夜深人静,独自回到那个没有她的家,巨大的空洞感便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他会下意识看向她常坐的沙发位置,会走进书房抚摸她曾经使用过的书桌,甚至会在她空荡的衣帽间里停留片刻,感受那早已淡去的气息。
他从未想过,习惯一个人的存在,竟会如此深刻,深刻到剥离时,带着撕扯般的疼痛。这比他童年被关在那间“静室”时,更让他感到一种无处着落的恐慌。那时的黑暗是具象的,是可以感知边界的;而此刻的孤寂,却是弥漫在空气中,无孔不入。
他无数次拿起手机,点开那个熟悉的号码,指尖悬在拨号键上,却最终只能重重放下。戏已开场,他不能因为一己私念而破坏全局。他答应过要相信她。
可“相信”二字,在切身的思念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他开始密切关注所有关于她的消息,哪怕只是捕风捉影。他知道她抵达了意大利北部那个名为“科尔蒂纳”的小镇,知道她下榻的酒店,知道她每日奔波于当地的档案馆、古老图书馆和一些可能存在的、与古物修复相关的工坊之间。他动用了自己的力量,在她周围布下了无形的安保网络,确保她的绝对安全,却不敢让她察觉分毫。
他看着助理传回来的、远远拍摄到的几张照片。照片上的她,穿着简单的风衣,穿行在异国古老的街道上,身形清瘦却挺拔,侧脸在欧洲的阳光下显得有些模糊,颈间那条星辰项链的轮廓依稀可辨。
仅仅是看着这些照片,他心脏就一阵紧缩般的抽痛。他想知道她吃得好不好,睡得好不好,那里的天气是否让她不适,调查是否顺利,有没有遇到困难……他想立刻飞到她身边,将她紧紧拥入怀中,告诉她去他的家族压力,去他的权宜之计。
但他不能。
这种无力感,几乎要将他的冷静自持焚烧殆尽。
与此同时,远在意大利的沈星澜,同样在承受着分离的煎熬。
小镇风光旖旎,空气清新,但她无心欣赏。她的全部精力都投入到了寻找那位可能存在的、精通机关的老工匠线索上。每天早出晚归,查阅大量晦涩的地方志和历史记录,拜访当地年迈的手艺人,用半生不熟的意大利语夹杂着英语艰难交流。
工作让她暂时忘却了时间,但每当夜晚回到寂静的酒店房间,那种深入骨髓的孤寂感便汹涌而来。她习惯了身边有陆砚深的存在,习惯了他沉稳的气息,习惯了他偶尔投来的、带着温度的目光。如今,只有颈间微凉的星辰项链,提醒着她那份真实存在过的温暖与承诺。
她也会看国内的新闻,看到那些关于他们“感情破裂”的报道,看到照片里陆砚深刻意表现出来的疏离和冷漠。明知是戏,心口却还是会泛起细密的刺痛。她想念他,比想象中还要想念。想念他怀抱的温度,想念他低沉的声音,甚至想念他偶尔流露出的、带着孩子气的固执。
她抬手,轻轻握住那颗灰色的钻石主石,冰凉的触感让她保持清醒。
“再等等,”她在心里对自己,也对远方的他说,“很快就好了。”
她必须尽快找到线索,结束这场令人疲惫的分别。
然而,线索的寻找远比她预想的困难。外祖父札记中的记载太过模糊,年代久远,小镇经历过战争和变迁,许多古老的记录和传承都已断代。她几乎访遍了镇上所有可能与“修复”、“机关”沾边的店铺和老人,得到的回应大多是茫然地摇头。
挫败感如同阴云,开始笼罩着她。
就在她几乎要放弃这条线索,考虑是否转换方向时,事情出现了转机。在一家几乎被遗忘的、堆满老旧书籍和地图的古董书店角落里,她找到了一本半个世纪前出版的、关于当地传统手工艺人的访谈合集。书页已经泛黄发脆,她小心翼翼地翻阅着,直到在其中一页,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缩写和一段简短的描述,提及一位名叫“安东尼奥·罗西”的老工匠,以其对古老机械装置和皮质物品修复的独特技艺而闻名,尤其擅长处理一些“带有秘密”的物件。
描述中提到的几个技艺关键词,与外祖父札记中模糊提及的、关于那卷“映射卷”可能涉及的机关类型,高度吻合!
沈星澜的心跳骤然加速。她仔细记下了书中提到的、罗西先生当年工作室的大致区域,并向书店老板——一位同样年迈的老人——求证。
老人戴着厚厚的眼镜,想了很久,才用缓慢的意大利语说道:“罗西……哦,那个古怪的老头子……他很多年前就去世了。他的作坊,好像是在……靠近旧钟楼的那条小巷尽头?对,好像是那里。不过早就废弃了,不知道还在不在……”
一丝希望的火苗,在沈星澜心中点燃。无论废弃与否,她都必须去亲眼看看。
她不知道的是,几乎在她找到这本访谈集的同时,陆砚深也收到了助理发来的加密信息,汇报了她最新的发现和即将前往的地点。
陆砚深看着屏幕上那个陌生的意大利地址,以及附带的、关于那条小巷周边环境的简单评估报告(报告指出该区域较为老旧,人流复杂),眉头紧紧锁起。一股强烈的、想要立刻出现在她身边,确保她安全的冲动,再次汹涌而来。
他再也无法忍受,这种只能遥远地、被动地知晓她动向,却无法触及、无法保护她的状态。
这分离的时光,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