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荏苒,距离那场在星辉博物馆庄严宣誓、又在亲友祝福中圆满的婚礼,转眼已是一年。而距离最初那场始于契约、在病房里许下“无论健康疾病”誓言的结合,则已悄然迈入了第二个年头。
对于这个兼具双重意义的纪念日,沈星澜并未特意提及。她本身并非注重形式的人,加之近期“星穹”计划进入关键的技术攻坚期,陆砚深几乎是以公司为家,忙得脚不沾地;而她自己也忙着筹备博物馆下一个大型特展,两人能坐下来一起吃顿晚饭都成了奢侈。她只当这是一个寻常的工作日,顶多晚上回家,能和他一起安静地吃个蛋糕就好。
纪念日当天,一切如常。清晨,陆砚深甚至比平时更早出门,只留下一句简短的语音留言:“今天有个重要技术论证会,可能会很晚,不用等我晚饭。” 语气平静,听不出任何异常。
沈星澜看着手机,笑了笑,回了个“好”字,便也投入到自己紧张的工作中。中午和助理匆匆吃了简餐,下午连着开了两个策展会议,直到窗外华灯初上,才感觉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她看了一眼安静的手机,猜想陆砚深此刻大概还在会议室里与工程师们鏖战。
收拾东西准备回家时,助理却敲门进来,递给她一个没有任何标识的深蓝色硬质信封,表情有些微妙:“馆长,刚才一位穿着很正式的先生送来的,指名要您亲启。”
沈星澜有些疑惑地接过信封,触手是极佳的质感。打开,里面是一张素雅的卡片,上面只有一行打印的字,和一个手写的、属于陆砚深那凌厉笔锋的签名:
**“星澜,请于晚上八点,至星辉博物馆‘守藏阁’。 —— 陆砚深”**
“守藏阁”?那是博物馆最核心、最隐秘的藏品库,存放着外祖父毕生最珍视、未经完全公开的那些收藏和研究笔记,也是她继承遗产后,投入心血最多的地方。他让她去那里做什么?而且还是晚上八点?
一丝疑惑和隐隐的期待掠过心头。她看了看时间,已经七点半了。没有多想,她交代了助理几句,便独自驱车前往博物馆。
夜晚的博物馆静谧无声,只有安保人员巡逻的微弱脚步声。她亮明身份,通过层层门禁,终于来到了那扇熟悉的、厚重的“守藏阁”大门前。平时这里需要她的虹膜和特定指令才能开启,但此刻,大门却虚掩着,门缝里透出温暖柔和的光。
她轻轻推开门。
眼前的景象让她瞬间怔在原地。
“守藏阁”内部并没有开足所有的照明,只有几束精心调试的射灯,如同舞台追光一般,精准地打在几件特定的藏品上。空气中弥漫着她熟悉且安心的、古老纸张、木质和微弱防虫药草的气息,但似乎又隐约夹杂着一丝清雅的、她最喜欢的白色郁金香的香气。
而在大厅中央,原本空旷的地面上,用无数枚小小的、散发着柔和星芒的电子蜡烛,铺就了一条蜿蜒的小径。蜡烛的光芒并不耀眼,却足以照亮路径,并在这充满历史厚重感的空间里,营造出一种梦幻而神圣的氛围。
小径的尽头,站着陆砚深。
他没有穿西装,而是一身剪裁合体的深灰色休闲装,身姿挺拔,在朦胧的光晕中,仿佛与周围那些沉默的古老珍宝融为一体。他看着她,深邃的眼眸在灯光下亮得惊人,里面清晰地映照出她惊讶的身影。
“你……”沈星澜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会议……结束了?”
陆砚深唇角微扬,向她伸出手:“那个会议,不存在。”
他牵起她的手,引着她踏上那条星光小径。电子蜡烛在他们脚步经过时,光芒会微微流转,仿佛活了过来。他带着她,没有走向任何一件价值连城的珠宝或古董,而是停在了“守藏阁”最里面、一个并不起眼的壁龛前。
壁龛里存放的,并非什么惊世骇俗的宝物,而是一套外祖父早年使用过的、极其普通的鉴定工具——显微镜、放大镜、镊子、还有几本页面泛黄、写满密密麻麻笔记的工作日志。这些都是沈星澜亲手整理、放置在这里的,是对外祖父,也是对那个时代鉴定师精神的一种纪念。
然而此刻,在壁龛前方的地面上,用同样的电子蜡烛,围成了一个心形。心形的中央,摆放着一个打开的古朴木盒。
木盒里,静静躺着一条项链。
项链本身极其简洁,只是一条纤细的铂金链子。但坠子,却让沈星澜的呼吸瞬间屏住——那是一块未经太多雕琢、保留着原始晶体形态的、鸽卵大小的**月光石**。
月光石本身并不算顶级稀有,但这一块,却异常通透,内部仿佛蕴藏着一片幽蓝的、流动的微光,在烛光的映照下,散发出柔和而神秘的晕彩,如同将一小片静谧的夜空浓缩在了方寸之间。
“这是……”沈星澜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作为顶级鉴定师,她见过无数奇珍异宝,但眼前这块月光石,却以一种独特的方式击中了她的心。它不张扬,不炫目,却蕴含着一种内敛的、深邃的美,就像……就像他们之间,那些沉淀在岁月深处的、无需言说的理解与守护。
陆砚深拿起那条项链,月光石在他指尖流淌着温润的光泽。“还记得我们签下契约后,第一次共同清点‘守藏阁’吗?”他低声问。
沈星澜点头。她当然记得。那时他们还是疏离而戒备的“合作者”,在清点这些外祖父遗物时,她曾指着一本笔记里关于月光石的记载,随口说过一句:“月光石,象征直觉、守护与深沉的爱。它的光,不像钻石那样耀眼,却能在黑暗中为自己和在乎的人指引方向。”
她当时只是出于职业习惯的分享,甚至带着几分试探他对自己专业领域是否尊重的意味。却没想到,他记住了。在整整两年后的今天,在这个对他们而言意义非凡的地方,他将这句话,化为了实物。
“我找了很多地方,”陆砚深的声音将她从回忆中拉回,“才找到这一块。它的晕彩最接近你描述的那种……能在黑暗中指引方向的光。”他绕到她身后,小心翼翼地将项链为她戴上。
微凉的月光石贴上她锁骨下的肌肤,那流动的蓝光仿佛与她脉搏的跳动产生了共鸣。她低头看着那颗坠子,又抬头看向壁龛里外祖父那些朴素的工具,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感动。他选择的礼物,不仅契合她的审美,更巧妙地连接了他们的过去(契约伊始的清点)、现在(深沉的爱与守护)与传承(外祖父的精神)。
没有盛大的派对,没有昂贵的珠宝(相对于他们的财富而言),甚至没有第二个人在场。只有在这座承载着他们故事起点的圣地,在无数珍贵藏品的无声见证下,一份基于深刻理解和记忆的、独一无二的礼物。
“周年快乐,星澜。”陆砚深从身后拥住她,下巴轻轻抵着她的发顶,声音低沉而真挚,“谢谢你,愿意续约。”
沈星澜靠在他温暖的怀里,感受着胸前月光石传来的微凉触感和他怀抱的坚实温暖,眼眶微微发热。她转过身,踮起脚尖,主动吻上他的唇。
“周年快乐,砚深。”她在唇齿交缠间轻声回应,“谢谢你,让每一个纪念日,都值得期待。”
“守藏阁”内,古老的时光与当下的爱意静静交融。电子蜡烛如同地上的星河,见证着这份在平凡与非凡间找到了最佳平衡点的、独属于陆砚深和沈星澜的浪漫。对他们而言,最好的惊喜,从来不是价值几何,而是“我记得”,“我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