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个笨蛋!”流萤望着亚当布满猩红裂纹、摇摇欲坠的残破身躯,泪水终于决堤,滚烫地砸在地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她再也按捺不住翻涌的情绪,带着浓重的哭腔一头撞进亚当的怀里。
力道又急又重,像是要将这些日子所有的担忧、委屈与心疼都融进这拥抱里。
却在触及他冰凉破碎的躯体时,指尖骤然绷紧,悄悄放轻了几分,生怕稍一用力,就会让他本就残破的身躯雪上加霜。
亚当的手掌轻轻覆在她后背,带着金属特有的微凉,猩红裂纹里的光随着动作轻轻起伏。
漫天星光下,两道身影缠绕交错,拖出温柔的光影,像是黑夜与萤火最羁绊的联结。
星光下的相拥还带着未散的余温,亚当牵着流萤的手,踏遍了星球边缘的每一处静谧角落。
他们去看破晓时分的荒原,晨雾如纱,沾湿了她的发梢,他默默将她护在身后,猩红裂纹溢出的微光驱散了露气的寒凉,也照亮了脚下蜿蜒的小径。
他们去逛废弃的旧市集,货架蒙尘,她却指着角落里一串蒙尘的玻璃珠眼睛发亮,说像极了之前见过的星空。
他便用指尖凝聚起微弱的能量,小心翼翼地拂去尘埃、修复裂痕,让珠子重映出细碎的光,映得她眼底满是惊喜。
他们还坐在临海的悬崖边看落日,橘红的余晖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她的头轻轻靠在他肩头,听他用略带冷漠却格外认真的声音,笨拙地描述曾经作为战争机器的自己,从未见过的这般温柔景致。
那时的他,眼里只有硝烟与指令,从未知晓落日会如此绚烂。
相处的时光里,流萤的目光总黏着亚当。
看他为自己屏蔽突如其来的碎石滚落时,裂纹微光急促的闪烁。
看他加快脚步、试图跟上自己的步伐时,略显僵硬却格外执着的弧度。
看他默默为自己整理好被风吹乱的发丝时,指尖那抹小心翼翼的温柔。
她会偷偷将喜欢的糖果塞进他掌心,哪怕知道他无法品尝,也会笑着说“甜份可以传递快乐”。
会在他修复裂缝时,安静地坐在一旁,用树枝在地上画下他们看过的风景,偶尔抬头望他,眼底满是藏不住的欢喜。
这天傍晚,晚霞染红河面,波光粼粼如碎金流淌,流萤忽然停下脚步,转身认真地望着亚当。
泪水早已褪去,眼底只剩滚烫的坚定,像是积攒了无数勇气,终于找到了出口。
“亚当,”她轻轻踮起脚尖,指尖带着温热的触感,小心翼翼地抚过他胸口最浅的一道裂纹,那里的光随着她的触碰轻轻震颤。
“我之前总问你为什么是我,总困在那些无解的疑问里,现在我不问了。”
她深吸一口气,胸膛微微起伏,声音清亮而郑重,穿透了傍晚的风:“不管你是冰冷的战争机器,还是这副支离破碎的模样,不管未来要面对高高在上的女皇大人,还是格拉默军队,不管前方是刀山火海还是坦途大道,我都想和你站在一起。”
“亚当,我喜欢你,不是一时冲动,不是好奇作祟,是想和你看遍所有星空、共度所有晨昏,是想和你分担所有苦难、分享所有欢喜的喜欢。”
亚当的躯体猛地一震,猩红裂纹里的光骤然明亮,像是被点燃的星河,瞬间驱散了周遭的暮色,原本冷淡无波的声音都染上了几分不易察觉的轻快与震颤:“流萤……”
就在这时,流萤手腕上的便携通讯器突然发出急促的蜂鸣,打破了这份静谧。
女皇威严的声音穿透声波传来,带着不容置喙的紧迫与命令:“AR-,前线告急!格拉默军队联合禁卫军正驻扎边境防线,局势危急,作为亲卫军带的新兵,你现在即刻……”
话音陡然掐断,通讯器里只剩短暂的电流杂音,滋滋作响,像是被强行按下了暂停键。
原来流萤的通讯器自带环境视野同步功能,女皇能通过她的视角清晰看清周遭的一切。
此刻那道布满猩红裂纹、涌动着恐怖能量的身影,正静静地站在她身旁,周身散发出的压迫感,哪怕隔着通讯信号,都让人心生忌惮。
那是让整个格拉默帝国铁骑都闻风丧胆的气息,是曾经在战场上杀死一切的噩梦。
女皇的语气瞬间没了之前的强硬与决绝,甚至带上了一丝刻意的缓和,隔了几秒才重新开口,声音明显放轻放缓:“……此事暂缓,我会另行调遣兵力支援,你先待命,不必急于启程。”
通讯切断得干脆利落,仿佛刚才那通紧急征召从未发生过,只留下流萤手腕上的通讯器还在微微发烫。
流萤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忍不住笑出声,眼底满是狡黠与骄傲,抬手紧紧抱住亚当的胳膊,像是炫耀着最珍贵的宝藏。
“看来我的亚当,就算只靠‘存在感’,也能让女皇陛下主动改口呢。”
亚当低头望着她眼底闪烁的笑意,那笑意比晚霞更绚烂,比星光更明亮,猩红裂纹里的光变得愈发柔和。
他的手掌轻轻覆在她的发顶,动作温柔得不像话:“只要能一直陪伴着你,护你周全,这样的‘存在感’,永远都在。”
夜色渐浓,星子沉落在地平线以下,t亚当将流萤带到了他的基地,从现在开始,这里就是他们的新家。
基地里的模拟星光被亚当悄悄调暗了几分,裹着轻柔的静谧,笼罩着这个只属于他们的小天地。
流萤靠在他身上沉沉睡去,眉头还带着一丝未散的柔软,长长的睫毛像蝶翼般轻轻垂着,呼吸均匀地拂过他的手背,带着温热的气息。
她大概是真的累了,连日的奔波、心绪的大起大落,早已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
连睡着时都紧紧攥着他衣角的手指,此刻都微微松弛下来,脸上还残留着未干的泪痕,嘴角却漾着浅浅的笑意,像是做了个甜甜的梦。
亚当没有动,只是维持着相同的姿势,掌心依旧覆在她的发顶,猩红裂纹里的光被他压得极暗极暗,像怕惊扰了这易碎的安宁。
他的目光久久落在她恬静的睡颜上,脑海里忽然浮现出她曾认真问过的、关于萤火虫与黑夜的话题,那些话语在记忆里愈发清晰,带着她独有的温柔与认真。
他想起荒原破晓前的浓暗,想起悬崖落日时的昏沉,想起那些没有她的漫长岁月里,自己孤身穿梭在硝烟与废墟中,只有杀戮与指令为伴的长夜。
那时的他,不懂什么是光,什么是温暖,只知道自己是毁灭的本身,是令人闻风丧胆的【pFZ·ANh·熵灭】。
直到遇见流萤,她像一束误入无边黑夜的萤火,带着微弱却执拗的暖,撞进了他支离破碎的世界,照亮了他原本灰暗无光的存在。
黑夜成就了萤火的亮,让那抹微光有了穿透迷茫的力量,
萤火温柔了黑夜的冷,让无边的暗有了生机与温度。
他们本就是这样相互依存、彼此成就的存在。
思绪渐渐飘远,落到了格拉默共和国议会那些精心编织的谎言上。
所谓的“格拉默帝国”,不过是他们借女皇之手打造的虚假幻象,是用来麻痹铁骑、操控人心的工具。
那些铁骑们奉为信仰的忠诚,实则是被议会用谎言与枷锁束缚的桎梏,他们以为自己在为帝国的荣耀而战,殊不知只是议会用来填线的棋子。
而格拉默共和国,虽一直以自由、和平为旗帜,对外宣称怀着对光明未来的期许,前路看似一片坦荡明亮,却骨子里容不下异类。
容不下他这样失控的战争机器,更容不下任何不符合他们规则、想随心所欲燃烧的微光。
他们要的光明,是千篇一律的、被规训的亮,而非流萤这样鲜活、自由、独一无二的萤火。
亚当低头,望着流萤眼底残存的、仿佛星星般的光,猩红裂纹里的光轻轻震颤,像是在回应着心底翻涌的情绪。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共和国所谓的光明,容不下她这束独特的萤火,如果他们视他的存在为威胁。
视他们的情感为异端,如果他和她终将被那看似普照万物、实则狭隘偏执的“光明”驱逐。
他会毫不犹豫地成为黑夜。
不是毁灭一切、吞噬所有的黑暗,而是只属于她的、包容一切的夜。
他会用自己残存的所有力量,为她隔绝外界的所有风雨与危险,为她撑起一片无人打扰的天地。
他会让那些布满躯体的猩红裂纹里的光,化作环绕她的星河,温柔地照亮她脚下的路,却不掩盖她自身的光芒。
他会让她永远做那束唯一的、不受拘束的亮光,在他的夜色里,自由闪烁,无拘无束,直至永恒。
他的手掌轻轻收紧,小心翼翼地护住她微凉的指尖,无声地在心底默念:“流萤,愿你光芒长存,永远鲜活,永远自由。”
“我愿永为你的夜色,默默守护,直至生命耗尽,躯体腐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