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槿风在喷泉池旁边的小树下寻到了正坐着休息的梦君。
见梦君没有离开的欲望,他挠了挠自己的头,想起母亲的忠告,朝梦君走去。
“梦君。”
听到有人呼唤自己的名字,梦君回过头,便看到槿风走到自己身后,为他挡住侧面的太阳。
“槿风,你怎么来啦?”
“我路过花园的时候看到了你,便跟过来看了看。”槿风将心中的异动压下,隐藏了害怕梦君受欺负,所以才跟过来的事实。
毕竟,槿风深知,即使是在母亲管束下的城堡,亦藏匿着许多有心之人。而动物界的很多人,都不太看得起拥有植物血统的人。
不过,梦君并不了解槿风心中的弯弯绕绕,只觉得槿风是一个非常好的哥哥。
“我刚刚看了你们的花园,好大!而且我看到了很多花,红的黄的、黑的白的,什么颜色的都有!不像我们那儿,大人们都不喜欢养黑色和白色的花。”
看到梦君失落的样子,槿风心中亦颇不是滋味,他安慰着,言语却略显苍白:“我觉得白花很漂亮。”
“真的吗?”梦君的眸子闪过一丝亮光,他抬眸看着身边的槿风,眼中是全然的信任与依赖。
但是,不多时,他眼中的光芒消散了。
梦君再一次低下头,“或许只有你这么觉得吧?虽然族长爷爷和哥哥从来没有看不起我,也一直护着我。但是,我能从其他人眼里看出一种,嗯,鄙夷。”
槿风沉默着,不知道可以说些什么。
“我不知道是我做错了什么……或许是我太弱了吧,连这么简单的开花都做不到。”说着,梦君在手中凝聚出一朵月季花。
月季还是那样的含苞待放,但是隐隐看去,花心似是发着淡淡的亮光,而最外层的花瓣,也褪去了原本的嫩绿色。
不过,梦君并没有注意到这细小的变化,只是将手中的月季收了起来。
看着梦君仍失落的样子,槿风想起有一天,他表哥哄自己恋人时的场景。虽然印象不深,但是他记得,当表哥放出自己的尾巴时,女孩脸上豁然开朗的样子。
于是,槿风没说什么,只是将自己的尾巴放到梦君的手心。
黄黑相间尾巴毛茸茸的,尾巴的末端较为尖细,毛色亦较深。
习性里作为威慑利器的尾巴,如今安安静静地躺在梦君的手心,时不时轻微摆动,在不经意间流露出主人的紧张与悸动。
感受着手心暖呼呼的触感,梦君的心情瞬间好了起来。
他顺着毛发的方向,描摹着虎尾上的黑色条纹,并用手指顺时针缠绕着槿风的尾巴尖,眉眼含笑,“这是槿风的力量吗?”
槿风压抑住内心的悸动与面上的薄红,说道:“不是,这是我的本体。”
听到这话,梦君赶紧放开虎尾,不住道歉,却见那尾巴自己缠绕上他的手腕。
槿风尴尬万分,却未表露出来,只是暗暗道:“嗯,它有自己的想法,别管它。”
听罢,梦君笑了笑,没有将尾巴拿下,只是用指尖拨了拨深色的尾巴尖儿,轻轻说道:“我很喜欢。”
是如何将梦君送回房间的,槿风已经不记得了。
甚至,他连隐因怀疑他拐走了梦君,而对他横眉冷眼的神情都没有辨别出来。
槿风飘飘然地回到了卧室,准备开始下午的学习。
书本被摊开放在桌上,槿风呆呆地注视着书中的文字。原本简单明了的文字,在如今槿风的眼中却变得格外扭曲。
一笔一画,歪歪扭扭,不成人形。
槿风拿起笔,无意识地在手边的白纸上勾勾画画,直到理智回笼,才惊觉,那是一纸纯白的月季。
……
另一边,幽篁里处理好从后山刷抓来的山鸡,将它放入锅中,看着沸腾的水“咕噜咕噜”的冒着泡。
“小幽,在做什么呢?”
幽篁里回过头,朝幽兮颜笑道:“从后山抓来的鸡,给姐姐补补身体。”这么说着,他的头被轻轻拍了拍,便听到幽兮颜轻柔的声音传来。
“明明还是个小朋友,怎么这么老道。”说着,她走到水池旁开始处理葱姜蒜,“这种事让姐姐来就好啦,姐姐可比你大了两岁呢。”
幽篁里乖巧地应了下来,却没有将这句话放进心里,仍然站在厨房中未移动半步。
“我来帮姐姐。”幽篁里正准备将案板上的杂毛扔进垃圾桶,却被幽兮颜推着走出了厨房。
“好啦!我来吧。”她带着幽篁里走到饭桌旁,倒了一杯茶水。
忽然,她似是想起什么,从房间里拿出一本《兰暮大陆那些事儿》,道,“见你对现在发生的事儿感兴趣,我前些天出去的时候正巧看到有小贩在卖这本书,便买回来让你看看,不知合不合你心意。”
幽篁里抚摸着书面上精美的装饰,心中是满满的酸痛与自责。他抬起头,注视着幽兮颜:“谢谢姐姐,我很喜欢!”
幽兮颜见幽篁里喜笑颜开的神情,暗自松了口气。
经过她这些天的观察,她发现这个明明比自己小两岁的男孩,看似很好相处、十分依赖自己,实则思维缜密,独处时,他的周围总是笼罩着一股阴暗的氛围。
想起男孩的悲惨遭遇,幽兮颜不禁再次暗道可惜。不过,想到这里,男孩的种种怪异行为也得到了解释。
这孩子这么小就失去了父亲,还被卷入来历不明的斗争,如今终于有人愿意护着他,多一点依赖,想证明自己的价值,这种事也是有理可依的。
但是,幽兮颜并不希望让男孩活在害怕被抛弃的恐慌之中。
在走进厨房的几步路中,幽兮颜再次想起了面目全非的父亲和离世的母亲。
她恨吗?
必定是恨的。
如果不是父亲的冷漠无情,她和母亲并不会落得这般下场。
但她又能做什么呢?
她没有力量与父亲抗衡,如今的她,连最基本的自由都不曾拥有。仆人的冷眼相待与落井下石,出门的偷偷摸摸与蹑手蹑脚……
恍惚间,幽兮颜又想起母亲精神失控的那段时光。
母亲不停地抓着她的胳膊,疯狂地质问她,为什么不能继承她的紫色流苏血统,又或是她该死的父亲的黄色槐花血统,为什么会突变成白花!
但是,幽兮颜又怎么会知道呢?
她,又怎么主动选择自己的血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