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控环境下的污染抗性测试”。
通知上的这几个字，像冰冷的锁链缠绕在石星心头，一夜辗转。他想起了青岩星图腾石爆发的恐怖，想起了那几乎将他意识撕碎的古神低语。即便是在这看似绝对安全的星环之城，要去主动接触那种力量，依旧让他从灵魂深处感到战栗。
标准时 09:00，石星准时抵达第三训练室。这里比他之前进行基础测试的房间要大得多，墙壁是厚重的铅灰色隔板，上面布满了能量导管和监测探头。房间中央是一个透明的圆柱形能量屏障，内部空无一物。艾拉博士和一名身着黑色制服、气息冷峻的安全官已经等在那里。云璇竟然也在，她站在观察区，依旧是那副平静无波的样子，仿佛只是来例行公事。
“放轻松，石星。”艾拉博士试图用温和的语气缓解他的紧张，“这只是一次基准测试，我们会在绝对可控的条件下，向你展示极微量的、经过严格净化和约束的‘标准污染源样本’。你需要做的，仅仅是感知它，描述你的感受，并尝试运用我们这几天练习的精神屏障进行抵御。整个过程将持续三十秒，一旦你的生理或精神指标超过安全阈值，测试会立刻终止。”
安全官没有说话，只是默默检查着腰间的装备，那似乎是一种强效的灵能抑制器和紧急镇定装置。石星的心跳得更快了。
“进入隔离舱。”安全官指向那个圆柱形屏障。屏障无声地滑开一个入口。
石星深吸一口气，迈步走了进去。屏障在他身后闭合，将他与外界彻底隔绝，只能透过透明的墙壁看到外面三人模糊的身影。空气中有一种特殊的能量场，让他感觉自身的灵能运转变得有些滞涩。
“测试开始。”艾拉博士的声音通过内置通讯器传来，清晰而冷静。
嗡……
隔离舱内，一点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暗红色光斑，在石星正前方凭空浮现。它只有指甲盖大小，光芒黯淡，被一层无形的力场紧紧束缚着，缓慢地旋转。
然而，就在这光斑出现的瞬间——
轰！
石星感觉自己的大脑仿佛被一柄无形重锤狠狠击中！远比在青岩星时更加清晰、更加尖锐的疯狂低语，如同高压水枪般，直接穿透了隔离舱的能量屏障和精神屏障训练带来的微弱保护，狠狠灌入他的意识！
“……看见……你了……美味的……容器……”
“……释放……吾……赐汝……力量……”
“……痛苦……哀嚎……永恒的……盛宴……”
不仅仅是声音！无数扭曲、破碎、充满了极致负面情绪的影像也随之涌现：腐烂的星辰、哭泣的婴儿、支离破碎的肢体、吞噬灵魂的黑暗……
“啊——！”石星抱住头颅，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他感觉自己的理智正在被迅速污染、瓦解，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皮肤表面再次浮现出那危险的暗红色纹路！
“石星！报告你的状态！尝试构筑精神屏障！”艾拉博士的声音带着一丝急切。
屏障？什么屏障？在那滔天的恶意面前，他这几天辛苦构建的那点可怜的精神防御，如同纸糊的城堡，瞬间崩塌！他只能凭借本能，蜷缩起身体，用尽全部意志力去抵抗那无孔不入的侵蚀，不让自己被彻底吞噬。
“精神波动急剧飙升！污染指数快速上升！已超过安全阈值百分之五十！”安全官冷静地汇报着数据，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的抑制器上。
“再等等！”艾拉博士紧盯着监测屏幕，“他在抵抗！他的‘自我意志’读数还在安全范围内！这是关键数据！”
三十秒，在此刻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
石星感觉自己正在滑向无尽的深渊。低语在诱惑他，承诺给他力量，承诺终结这痛苦；影像在恐吓他，展示着屈服后的“美妙”与抵抗的徒劳。他几乎要放弃了，太痛苦了，放弃似乎更容易……
就在这时，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熟悉的清凉感，如同黑暗中划过的一丝星火，突然在他几乎被淹没的意识中亮起。
是云璇！
她不知用了什么方法，竟然再次将一丝纯净的灵能，穿透了隔离舱的屏障，注入到他的精神世界！这力量不强，却像一根救命稻草，让他即将崩溃的意志重新抓住了一丝清明。
他想起了青岩星，想起了他冲向阴影核心时的决心。他不是为了力量，他是为了守护！
“滚……出去！”他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将残存的全部意志，混合着那丝清凉的灵能，化作一道微弱的、却无比坚定的意念，狠狠撞向脑海中那些疯狂的低语和影像！
嗤——！
仿佛有什么东西被短暂地驱散了。脑海中的噪音降低了一瞬，虽然那些低语和影像依旧存在，但不再像之前那样完全主宰他的意识。
就在这一刻——
“时间到！测试终止！”艾拉博士立刻下令。
隔离舱内的暗红色光斑瞬间消失无踪。那股恐怖的压迫感和精神污染也如同潮水般退去。
石星脱力地瘫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浑身都被冷汗浸透，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他感觉灵魂都被撕裂了一块，前所未有的疲惫和虚弱感席卷而来。
隔离舱屏障打开，艾拉博士和安全官立刻冲了进来。艾拉博士快速检查着他的生命体征和精神状态，而安全官则警惕地扫视着周围，确保没有污染残留。
“生命体征稳定，精神受创严重，污染指数正在缓慢回落……好险，差一点就……”艾拉博士松了口气，看向石星的目光充满了复杂，“你做到了，石星。你在没有经过专业训练的情况下，独立抵御了标准三级污染样本三十秒，并且……在最后关头展现出了初步的‘意志净化’迹象。这非常……罕见。”
云璇也走了过来，她看着虚弱的石星，淡紫色的眼眸中似乎闪过一丝极淡的波动，但很快消失。“意志力，超乎预期。但精神防御，不堪一击。”她的评价依旧简洁而犀利。
石星躺在地上，连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他听着艾拉博士的话，心中没有任何喜悦，只有后怕和深入骨髓的疲惫。他刚刚真的差一点就迷失了，差一点就变成了怪物。
“带他去深度恢复室。”艾拉博士对安全官说道，“需要至少二十四小时的灵能温养和精神安抚。”
当石星被安置在恢复室那散发着柔和光芒、充满安神能量的维生舱里时，他昏沉沉的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念头：
这所谓的“可控测试”都如此恐怖，那些真正的、未被约束的古神污染，又该是何等可怕的光景？
而他自己，这条行走在疯狂边缘的道路，真的能走下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