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快捷酒店里，江林硬生生听林雅宁边哭边骂了小德将近一个小时，直到她酒精上脑，骂声渐弱，最终趴在桌子上沉沉睡去。
江林打了个巨大的哈欠，感觉比打了一架还累，跟许欣然交代了几句，便拖着疲惫的身子离开了酒店。
回家的路上，夜色已深。当出租车再次经过那家名为“南枝”的超市时，江林鬼使神差地又让司机停了车。
他推门进去时，门上的铃铛再次清脆作响。店里的女人正在收拾，看样子是准备打烊了。
“收拾着呢，姨。”江林开口打招呼，“给我拿盒南京吧。”
女人见到江林，有些意外，随即擦了擦手，露出温和的笑容：“是你啊小伙子。好，你来的真及时，再晚一分钟，我可能就关门锁睡了。” 她转身从货架上取下烟递给江林。
江林付了钱，点燃一根，借着烟雾打量了一下店内。
女人正在擦拭一张靠墙的小方桌，桌上还摆着没来得及收的碗碟，显然是刚吃完晚饭。
“刚吃完饭吗？”江林随口问道，吐出一口烟圈。
女人一边麻利地擦着桌子，一边头也不抬地回应：“是啊，每天都这个点，收拾得差不多了才能吃上口饭。”
江林的目光落在桌上，那里分明摆着两副碗筷。他看似无意地问了一句：“这店……就您一个人忙活吗？我看桌上放着两双筷子。”
女人的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随即继续擦拭，语气平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我和我男人都住在这，里面有个小间就是我们住的地方。” 她指了指超市最里面一扇关着的门，“不过……我男人腿脚不行，瘸了，下不了地，里里外外就靠我一个人张罗。”
她说着，弯腰想去拾掇地上的一个空酒瓶，许是累了，脚下不稳，一个趔趄差点被绊倒。
“小心！”江林眼疾手快，一个箭步上前，稳稳地扶住了她的胳膊。
女人稳住身形，拍了拍胸口，又感激地拍了拍江林的胳膊：“没事没事，谢谢你了小伙子，年纪大了，腿脚也不利索了。”
“我帮你吧，我看您这一天也挺累的。” 江林说着，不由分说地动手帮她把桌上的碗筷摞起来，又将几个空酒瓶归拢到墙角。
女人连忙阻拦：“不用不用，这怎么好意思……”
江林手上没停：“举手之劳，没事。” 他动作利落，几下就帮她把小桌收拾干净了。
女人看着变得整洁的桌面，连声道谢：“太谢谢你了，小伙子，你心肠真好。”
江林摆摆手，不以为意：“没啥。您也早点休息，我先走了，姨。”
说完，他掐灭烟头，转身推开超市的门，再次融入了夜色之中。
这一次短暂的停留，超市女主人和她那“下不了地”的男人，以及那清贫却整洁的小小空间，在他心里留下了比上一次更清晰的印记。
这世间，人人都有本难念的经。
第二天中午，阳光有些刺眼。于佳正在设计公司忙碌，手机响起，屏幕上显示着“冯晓”的名字。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起来。
“喂，冯晓？”
“佳佳，中午有空吗？一起吃点东西？”冯晓的声音听起来一如既往的温和。
“今天恐怕不行，手头有个方案比较急，要赶工，改天吧。”于佳婉拒道，她最近和唐卓龙关系升温，下意识地想和其他异性保持距离。
冯晓却不放弃，语气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遗憾和恳求：“别啊，佳佳。我明天就要出差了，这一走估计得小半个月。就今天中午这点时间，赏个脸，简单吃一口就行，不会耽误你太久。”
于佳听着他这么说，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毕竟冯晓之前也以朋友身份约过她几次，一直表现得彬彬有礼。她想了想，松口道：“那……行吧，不过就在我们公司楼下随便吃碗面吧，我真的不能太久。”
“没问题！”冯晓爽快答应。
很快，两人在公司附近的一家干净的面馆坐了下来。
环境嘈杂，人声鼎沸，倒也冲淡了单独相处的尴尬。于佳只要了一碗简单的牛肉面，低头小口吃着，心里盘算着赶紧吃完回去工作。
冯晓吃了两口，放下筷子，目光灼灼地看向于佳，切入了他今天的主题：“佳佳，咱们认识也有一段时间了。我这个人不太会拐弯抹角……这段时间，我对你怎么样，你应该能感觉到我的心意吧？你是怎么想的？”
于佳握着筷子的手顿住了。她抬起头，看向冯晓，眼神清澈而坚定，没有丝毫的犹豫和拖泥带水，直接开口：“冯晓，谢谢你的好意。但是，很抱歉，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我们……不合适。”
这话如同冰冷的锥子，刺破了冯晓脸上维持的温和。
他的表情瞬间凝固，眼神深处闪过一丝极快的阴霾，但脸上却没有显现出太多的失落或愤怒，只是异常的平静，平静得有些诡异。
他沉默了两秒，才扯了扯嘴角，像是在自嘲，又像是在质疑：“拒绝得这么干脆……不会是故意找个理由骗我的吧？”
于佳认真地摇摇头，语气肯定：“我没有骗你。是真的有喜欢的人了。” 说到“喜欢的人”时，她的眼神不自觉地柔和了一下，这细微的变化没能逃过冯晓的眼睛。
冯晓低下头，用力吃了一大口面，仿佛在咀嚼某种情绪。咽下之后，他重新抬起头，脸上已经换上了一副看似洒脱的表情：“好吧，强扭的瓜不甜。既然做不了爱人，那……总能继续做朋友吧？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于佳见他如此“通情达理”，心里松了口气，连忙点头：“当然，我们本来也是朋友啊。”
冯晓等的就是这句话。他拿起纸巾擦了擦嘴，然后将胳膊支在小小的餐桌上，身体微微前倾，目光紧紧锁定于佳，用一种混合着请求和不易察觉的逼迫的语气说道：
“既然是朋友……那，我这个朋友，现在能求你帮个忙吗？就一次，对我来说非常非常重要的忙。”
于佳心思单纯，加上刚才拒绝对方产生的些许愧疚感，让她几乎不假思索地拍了拍胸口，带着点江湖义气地说道：“你说！只要是我能办到的，肯定帮你！”
冯晓的嘴角勾起一抹难以察觉的弧度，他压低了声音，一字一句地说道：
“新华村项目的底价，可以帮我弄到吗？就这一次，我真的很需要这个机会，在公司站稳脚跟，就全靠它了。”
于佳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了，拍胸脯的手也缓缓放了下来。
她眼中充满了错愕和为难，停顿了好几秒钟，才犹豫着，声音低了许多：“这个……我爸爸他，从来都不让我过问他工作上的任何事，这是他的底线……不过……” 她看着冯晓那“充满期待”和“孤注一掷”的眼神，想到他刚才被自己拒绝还如此“大度”，心一软，咬了咬嘴唇，“既然你都开口了……我……我尽力试试看吧。但我不能保证一定能拿到。”
冯晓心中狂喜，但脸上却只是露出一个感激而克制的笑容，他重重地点了点头：“好！有你这句话，就够了！佳佳，谢谢你！不管成不成，这份情我都记下了。”
于佳勉强笑了笑，低下头，看着碗里已经有些坨了的面，顿时觉得胃口全无。
她隐隐觉得，自己似乎答应了一件非常棘手，甚至可能带来麻烦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