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城，郊外，李家村村口。
北方的寒风凛冽，吹得地面干枯的杂草簌簌作响。
一辆黑色的轿车悄无声息地停在村口的土路边。
中午十二点，正值饭点，村子里却显得有些冷清。
陆沉舟推开车门，从驾驶座下来。
他穿着一件黑色的立领外套，身形挺拔，眼神锐利如鹰，与周围质朴的乡村环境格格不入。
紧随其后，从车后座下来三个同样神色冷峻、行动干练的年轻男人，无声地站在他身后。
陆沉舟目光扫过眼前这个略显破败的村庄，眼神没有任何波动。
接到许光辉的紧急命令后，他立刻动身，马不停蹄地赶到了这座距离沈市数百公里的北方小城。
目标明确：找到那个消失了很久的关键人物——前三山集团项目经理，因伤致瘸后离职的李大发。
根据之前好不容易挖出的零星信息，李大发的老家就在冰城的这个李家村。
陆沉舟抬步，带着身后三人，径直朝着村口走去。
村口的水泥台子上，正坐着几个穿着厚棉袄、裹着头巾的老太太，一边晒着太阳，
一边唠着家常，看到这四个明显是外来客、气质冷硬的男人走近，都停下了话头，好奇又带着些许警惕地打量着他们。
陆沉舟走到她们面前，脸上尽量挤出一丝还算客气的表情，
开口问道：“几位大妈，打扰一下，向你们打听个人。咱们村里，有没有一个叫李大发的？大概五十多岁年纪，以前在外面的大公司上过班，腿脚好像不太利索。”
几个老太太互相看了看，交头接耳了几句，然后其中一个摇了摇头，很肯定地说：“没有，俺们村没听说有叫李大发的。”
“对，没这人。”
另外几个也随声附和。
陆沉舟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但并没有感到意外。
像李大发这种身上背着事的人，回到老家隐姓埋名是常规操作。
他不慌不忙地从外套内袋里掏出一张有些年头的黑白照片复印件，那是从三山集团旧档案里找到的李大发年轻时的入职登记照。
他将照片递到几位老太太面前，语气依旧平和：“大妈，那你们看看，照片上这个人，眼熟吗？见过没有？”
几个老太太凑近了，眯着眼仔细瞅着照片。
照片上的年轻人穿着老式的西装，梳着分头，面容尚显青涩，但五官清晰。
看了半晌，其中一个老太太忽然用粗糙的手指点了点照片，不太确定地说道：
“诶？这……这看着咋有点像村西头那个李连贵呢？就是瘸腿那个？”
她这么一说，旁边另一个老太太也立刻反应过来，拍了下大腿：
“对对对！就是他！李连贵！是有点像他年轻的时候！你不说我都没敢认！”
“李连贵？”陆沉舟心中一动，立刻抓住关键，连忙追问，
“大妈，您确定吗？这个李连贵家住在哪儿？”
最先认出照片的那个老太太很热心地抬手往村子西边指了指：
“就村西头，从这条路一直往前走，走到最头儿上，那家院墙最高的，红铁门那家就是！他平时不怎么出门，就跟他那个老娘住一块儿。”
“谢谢您了大妈！”
陆沉舟得到了确切地址，不再多留，道了声谢，对身后三人使了个眼色。
四人立刻转身，沿着老太太指的方向，快步朝着村子西头走去。
他们的脚步很快，却很轻，如同训练有素的猎手，终于发现了猎物的确切巢穴，空气中弥漫开一种无声的紧迫感。
村西头，最高院墙，红铁门。
目标，近在眼前。
冰城李家村，村西头，红铁门院内。
北方农村常见的砖瓦房，院子里收拾得还算干净，角落里堆着些柴火。
陆沉舟四人推开那扇略显锈蚀的红铁门，走了进去。
院子不大，一眼就能望到头。一个头发花白、满脸皱纹的老太太正坐在一个小马扎上。
眯着眼睛晒太阳，听到动静，缓缓睁开了眼，疑惑地看着这几个陌生的不速之客。
厨房里传来“刺啦刺啦”的炒菜声和油烟味，显然是有人在做饭。
陆沉舟示意身后三人在院门口稍候，自己独自走上前。
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和：“大妈，您好。请问一下，这里是李连贵家吗？”
老太太上下打量着他，点了点头，声音有些苍老：“是啊，你找我儿子有啥事啊？”
陆沉舟脸上挤出一点笑容，编了个理由：“哦，大妈，我是连贵哥以前在外面工作时的同事，好多年没联系了。今天正好路过冰城，顺道来看看他，有点事想跟他聊聊。”
老太太似乎没什么戒心，闻言便转过头，朝着厨房方向提高了些声音喊道：
“连贵啊！别炒了！出来一下，有人找你！说是你以前的同事！”
厨房里的炒菜声戛然而止。
紧接着，传来一阵略显蹒跚的脚步声。
一个围着脏兮兮围裙、头发有些凌乱、年纪大约五十多岁的中年男人，手里还拿着锅铲，一瘸一拐地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正是他们要找的李大发！
比起档案照片上那个意气风发的年轻人，如今的他显得苍老、落魄了许多，眉宇间带着长期压抑生活的愁苦和警惕，那条瘸了的腿让他走起路来身体微微倾斜。
他疑惑地看着院子里的陆沉舟等人，目光在陆沉舟冷峻的脸上和身后那三个明显不是善茬的青年身上扫过。
眼神里充满了陌生和戒备：“谁找我？你们是……？”
陆沉舟上前一步，主动伸出手，语气尽量显得诚恳：
“李哥你好，冒昧打扰。我叫陆沉舟，今天特意从沈市过来，有点重要的事情，想请你帮个忙。”
李大发看着陆沉舟伸出的手，犹豫了一下，还是用没拿锅铲的那只手跟他轻轻握了一下，触之即分。
他显然不认得陆沉舟，但看对方态度还算客气，又是“以前的同事”，便侧了侧身，示意道：“哦……那……进屋里说吧。”
陆沉舟点点头，对身后三人使了个眼色，让他们留在院里，自己跟着李大发走进了正屋。
屋里光线有些暗，陈设十分简单，就是北方农村最普通的家具，有些老旧，但收拾得还算整洁，墙上挂着几幅廉价的年画。
两人在炕沿边坐下。
李大发把锅铲放在一旁，有些局促地搓了搓手：“陆……陆先生是吧？你说你是我以前的同事？我怎么没什么印象……”
陆沉舟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从口袋里掏出烟，自己叼上一根，又递给李大发一根。
李大发迟疑了一下，还是接了过去。
陆沉舟帮他点上火，自己也点燃，吸了一口，烟雾在昏暗的房间里袅袅升起。
他这才看着李大发的眼睛，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像重锤一样敲在对方心上：
“李哥，我确实不是你直接的同事。但我来自三山公司。”
“三山”这两个字就像一道闪电，瞬间劈中了李大发！
他拿着烟的手猛地一抖，烟灰簌簌落下，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无比。
眼神里瞬间充满了巨大的恐惧和慌乱，仿佛听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事情。
他猛地咳嗽起来，像是被烟呛到了，又像是被这个名字吓得喘不过气。
“咳咳……三……三山……”
他好不容易顺过气，声音都在发抖，连连摆手，语气激动地否认。
“我……我已经离开三山很多年了！早就跟他们没有任何关系了！你们找我干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
陆沉舟平静地看着他剧烈的反应，等他稍微平复一些，才继续说道：
“我知道你离开很多年了，李哥。今天来，不是找你麻烦的，恰恰相反，是想请你帮个忙，也是给你自己一个彻底解脱的机会。”
李大发警惕地看着他，身体不自觉地往后缩了缩：“帮……帮什么忙？我一个瘸子，能帮你们什么？”
陆沉舟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紧紧盯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道：
“很简单。只需要你站出来，黄伟本人。”
“黄伟？！”
李大发听到这个名字，像是被蝎子蜇了一样，猛地从炕沿上弹了起来。
因为动作太猛，瘸腿没站稳，差点摔倒，脸色惊恐万状，声音尖利：
“不行！绝对不行！这个忙我帮不了！你们快走！赶紧走！就当我没见过你们！我什么都不知道！”
他情绪激动地挥舞着手臂，就要下逐客令，甚至想要把陆沉舟推出去。
巨大的恐惧已经彻底攫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