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国，王宫深处。
夜，已经深了。
王宫之外，是整座都城的狂欢。
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无数信女手持莲花灯，环绕着那座拔地而起的莲华宝寺，虔诚地唱诵着经文。
那声音汇聚成海，温柔，却又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狂热。
王座之上，女王独自坐着。
她听着窗外那如同潮水般的佛音，只觉得一阵阵发自骨髓的寒冷。
她感觉自己像是一个局外人，被自己的国家，自己的子民，彻底抛弃了。
明天，就是所谓的“开光大典”。
她，女儿国的君主，将要像一个牵线木偶般，走到那座寺庙前，对着一个素未谋面的“佛祖”，叩首，臣服。
然后带领她的所有子民，将这个国家的灵魂，亲手交出去。
这是背叛。
对祖先的背叛，对王权的背叛，更是对她自己身为君王的尊严的背叛。
可她有的选吗？
没有。
那一道道狂热的目光，已经汇成了一张无形的网，将她死死地困在了王座之上。
她只要敢说一个不字，明天被撕碎的，就是她自己。
女王缓缓站起身，一步一步，走上了王宫最高处的摘星楼。
冷风吹拂着她华美的凤袍，也吹乱了她的发丝。
她扶着冰冷的栏杆，向下望去。
一边，是灯火璀璨、佛光普照的莲华宝寺，它像一头巨大的、温顺的怪兽，趴在都城的中心，吞噬着所有人的心灵。
另一边，是那条在月光下静静流淌的子母河。
它黝黑，深沉，无声无息。
它养育了女儿国世世代代的子民，是她们的根，是她们的源。
可现在，似乎已经没人记得它了。
所有人都向往着那个虚无缥缈的“莲华净土”，却忘了自己脚下这片真实的土地。
一滴清泪，顺着女王绝美的脸庞，悄然滑落。
紧接着，是第二滴，第三滴……
她再也无法抑制心中的绝望与悲哀，伏在栏杆上，无声地啜泣着，肩膀剧烈地颤抖。
她感觉自己，即将成为女儿国千古罪人。
……
与此同时，万里之外，花果山。
水帘洞内，正枕着九天玄女大腿，享受着顶级“膝枕”服务的陈凡，忽然眉毛一挑。
他那双火眼金睛，仿佛穿透了无尽虚空，看到了女儿国上空，那一点正在剧烈波动的君王气运。
以及，那气运之中，蕴含着的、足以撼动心神的绝望与悲伤。
“哦豁？”
陈凡嘴角一勾，露出一个标准的“老六”式微笑。
“这情绪……简直是顶级发酵的酵母啊。”
他心念一动，唤出了许久未曾大规模动用的系统面板。
【大因果人生编辑器】。
他没有选择去编辑女王的过去。
成本太高，而且动静太大，容易引起那帮秃驴的警觉。
对付这种已经被逼到悬崖边上的小羔羊，根本用不着上主菜。
只需要一点点……调味剂。
“系统，启动‘因果干涉’功能。”
【叮！‘因果干涉’功能已启动，该功能可在不直接修改历史的前提下，对目标人物的情绪、梦境、潜意识进行精准干涉。】
【请输入干涉主题。】
陈凡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意念飞速输入。
“干涉主题嘛……就定为‘爱过’。”
【……】
系统似乎都为这个不正经的主题沉默了半秒。
【主题确认。】
【请选择注入的情绪源。】
陈凡的意识，瞬间链接到了自己那庞杂无比的“前世身份库”中。
杨戬大哥？不行，太兄弟情了。
通天弟子？不行，太师徒情了。
他划拉了半天，最后，精准地锁定在了那个被他雪藏许久，但逼格最高的身份上。
上古妖皇，东王公！
他从这个身份的记忆片段中，截取了一小段充满了悲伤、爱恋、高高在上却又带着一丝无奈的复杂情绪。
这段情绪，就像一杯精心调配的、后劲极大的鸡尾酒。
“就这个了。”
“给我把这玩意儿，精准地注入到那个女王的梦里去。”
【情绪源已锁定。】
【正在消耗因果点：点。】
【因果干涉已发动……目标锁定：西梁女儿国女王。】
【情绪已成功注入其梦境……】
陈凡满意地闭上了眼睛。
一万因果点，买一个顶级c位的精神钢印，这波不亏。
“小宝贝，准备接收来自上古的‘网抑云’时间吧。”
他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在九天玄女柔软的大腿上蹭了蹭，继续假寐。
深藏功与名。
……
摘星楼上，女王在悲泣中，心神俱疲。
泪眼朦胧之间，一股无法抗拒的困意袭来。
她靠着栏杆，就那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然后，她做了一个梦。
一个真实到可怕的梦。
梦里，她不再是女儿国的女王。
她甚至，不叫现在的名字。
她感觉自己，身穿着一身繁复华美的上古宫装，站在一座漂浮于九天云海之上的宏伟宫殿里。
那宫殿，比天庭的凌霄宝殿还要古老，还要磅礴。
宫殿的王座上，端坐着一个背影。
一个只看背影，就让她感到灵魂都在颤栗的，无比尊贵的背影。
他身穿着一袭绣着日月星辰、宇宙洪荒的黑金色帝袍。
他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整个天，整个地，仿佛都匍匐在他的脚下。
她看不清他的脸。
但她能感受到，梦中的自己，正用一种混杂着无尽爱慕与极度卑微的目光，痴痴地，仰望着那个背影。
那是一种，愿意为他付出一切，包括生命与尊严的，刻骨铭心的爱。
她听不清梦里他们在说什么。
那些声音，仿佛隔着亿万年的时光，模糊不清。
但她能看懂。
她看到，那个至高无上的帝君，似乎对她说了什么。
然后，梦中的自己，脸色煞白，跪倒在地，泪如雨下。
她好像……触犯了某种不可饶恕的天规。
紧接着，画面一转。
她看到自己，被两位身穿金色神甲、气息恐怖的女神将，押解着，走向一座名为“轮回之门”的巨大光门。
她要被贬下凡尘，永世沉沦。
在踏入光门的前一刻，她忍不住回头，最后望了一眼那座云端的帝宫。
她没有看到那个背影。
他，没有来送她。
那一刻，一种撕心裂肺的痛楚，混合着无尽的眷恋与不舍，瞬间将她淹没。
她看到，梦中的自己，流下了两行血泪。
那眼泪，从九天之上滴落。
穿过云层，穿过罡风，坠入凡间。
最后，汇聚成了一条奔流不息的，悲伤的河流。
“轰——！”
女王猛地从梦中惊醒！
她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心脏狂跳得像是要从胸腔里炸开。
她发现自己还趴在摘星楼的栏杆上，天边已经泛起了一丝鱼肚白。
而身下的枕巾……不，是她的衣袖，早已被泪水彻底浸湿。
冰冷，且沉重。
“刚才……那是什么？”
她茫然地抬起头，脑子里一片混乱。
那个梦……
那个梦的每一个细节，都清晰得仿佛是她亲身经历过一般。
梦里，那座巍峨的帝宫。
那个让她看一眼就想跪下臣服的黑金帝袍背影。
还有……那股撕心裂肺的，仿佛被整个世界抛弃的痛楚。
以及，对那个背影，深入骨髓的，无法自拔的爱恋……
这一切，都真实得可怕。
女王踉跄着站起身，她感觉自己的双腿都在发软。
她不明白这个梦到底意味着什么。
但她可以肯定，梦中那种刻骨铭心的感觉，绝不是假的！
她下意识地，再次看向远方。
她看向那条在晨曦中，依然显得有些深沉的子母河。
忽然之间。
她觉得，这条河，不再仅仅是一条河了。
它……像是一段被遗忘了无数岁月的，悲伤的记忆。
是……她的眼泪？
一个荒谬到极点的念头，不受控制地，从她心底最深处，疯狂地滋生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