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两座旷世杀阵的恐怖气机,将整个三界都压得喘不过气来,所有大能都屏住呼吸,等待着那第一声毁灭轰鸣的刹那。
异变,再次发生。
东方的天际,在那已经被撕裂得不成样子的苍穹尽头。
一片黑压压的“乌云”,正以一种无可阻挡的态势,朝着花果山的方向,滚滚而来!
那不是云。
那是无穷无尽的生灵,汇聚而成的大军!
为首的,是一位身着青色道袍,面容清丽,却带着万古悲霜的女冠。她的手中,提着一柄古朴的仙剑,剑身上,流动着岁月都无法磨灭的怨与恨。
无当圣母!
在她的身后,是数以万计,奇形怪状的生灵。
他们有的,保持着人身,却气息诡异,周身妖气与仙光混杂,显得格格不入。
有的,则干脆就是半人半兽的模样,头生双角,背有双翼,眼中闪烁着原始的凶性。
更多的,是一些花草树木、山石流水所化的精怪,他们是洪荒之中,最不起眼,也最没有根脚的存在。
他们衣衫褴褛,法宝破败,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一股被三界遗弃,被天道厌恶的孤寂与悲凉。
可就是这样一支看上去如同乌合之众,甚至有些可笑的残兵败将。
当他们汇聚在一起时,一股难以形容的,混杂着不甘、怨毒、愤怒与无尽悲怆的冲天煞气,直冲云霄!
这股煞气,与阐教那“顺天应人”的煌煌正气不同。
也与诛仙剑阵那纯粹极致的“杀伐”大道不同。
这是一种被压抑了亿万年,来自于一个被埋葬时代所有失败者的集体嘶吼!
这是……截教的残部!
封神一战之后,那些侥幸逃脱,没有上封神榜,没有成为别人坐骑,也没有被打得魂飞魄散的,截教最后的余孽!
他们终于,从三界之中那些阴暗的,被人遗忘的角落里,爬了出来!
“轰——!”
这支复仇的大军,没有丝毫的掩饰,浩浩荡荡地,直接降临在了十二都天诛魔大阵的外围。
当他们出现的那一刻。
天地间那本就混乱到极点的气机,彻底沸腾了!
所有截教弟子,一抬头,便看到了那悬于花果山上空,庇护着那座万妖圣地的四道血色剑气!
他们看到了那张若隐若现,仿佛承载着他们所有荣耀与耻辱的古老阵图!
“是……是诛仙剑阵……”
“是师尊的剑气!”
一位长着三只眼睛,头顶独角的壮汉,在看到那四道剑气的瞬间,那张凶悍的脸上,涕泪横流,巨大的身躯因为激动而剧烈颤抖。
“师尊……师尊他老人家,没有放弃我们……他没有放弃我们啊!”
“呜呜呜呜……”
一位由寒梅得道的女仙,掩面而泣,悲戚的哭声,让周围的同门,无不动容。
“噗通!”
成百上千的截教弟子,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与悲怆,齐刷刷地,朝着花果山的方向,跪了下去!
他们不是在拜那只妖猴。
他们是在拜那四道剑气!
他们是在拜那剑气背后,他们心中至高无上的信仰!
他们是在拜那个曾经带领他们,高喊着“有教无类,万仙来朝”,开创了一个辉煌时代的男人!
仿佛就在昨天,他们还高坐于碧游宫中,听师尊讲那无上大道。
仿佛就在昨天,他们的师兄师姐,还在与他们谈笑风生,纵论玄法。
可一转眼。
宫殿破碎,同门凋零。
万仙来朝的盛景,变成了万仙上榜的悲歌。
他们这些残存下来的人,如同过街的老鼠,苟延残喘,在三界的阴暗角落里,躲藏了无尽的岁月。
他们以为,自己已经被遗忘了。
他们以为,截教的道统,将永远被埋葬在封神之战的尘埃里。
直到今天!
直到他们看见这熟悉的剑气,重新出现在三界之内!
希望!
被掐灭了亿万年的希望,在这一刻,如同燎原的野火,在每一个截教弟子的心中,疯狂地燃烧起来!
无当圣母悬立于大军之前。
她没有哭,也没有跪。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看着那被诛仙剑气护在下方,孤零零站立在山巅的那个身影。
陈凡。
那个自称是她“小师弟”的妖猴。
在此之前,她心中尚有一丝疑虑。
可在此刻,当她亲眼看到诛仙剑气为他而出,当她感受到那股与师尊同出一源的道韵之时,所有的疑虑,都烟消云散。
就是他!
他就是师尊选定的,承载着截教所有希望,要将这腐朽的天道捅出一个窟窿的……破局者!
她缓缓地,转过身。
她的目光,扫过身后那一张张因为激动、悲愤、期盼而扭曲的脸。
她看到了他们眼中的火焰。
那是复仇的火焰!
无当圣母深吸一口气,将手中那柄陪伴了她无尽岁月的仙剑,高高举起!
她用一种嘶哑、干涩,却又带着一种泣血般坚决的声音,对着身后数万同门,发出了压抑了万古岁月的……呐喊!
“众位师兄弟!师姐妹!”
“还记得吗?!”
“封神一战!我截教蒙受不白之冤!我等万千同门,或被强送上那冰冷的封神榜,从此身不由己,沦为天庭鹰犬!”
“或被剥去仙骨,打回原形,沦为阐教门下,那些所谓‘福德真仙’的坐骑,受尽屈辱!”
“更有甚者,连轮回都入不得,被他们打得形神俱灭,真灵溃散,彻底消散于这天地之间!”
她的声音,一句比一句高亢,一句比一句悲愤!
“此仇!此恨!我等永生永世,不敢或忘!!!”
“吼——!!!”
她身后的数万截教弟子,齐齐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怒吼,每个人的眼睛,都变得一片血红!
无当圣母的目光,陡然转向那座散发着无尽威严的十二都天诛魔大阵,声音变得无比冰冷!
“今日!师尊他老人家终于显圣!我截教最后一脉,我等的小师弟,终于归位!”
“可阐教!又是这阐教!”
“他们又想像当年一样,以大阵欺我同门人少!欲将我截教最后一丝血脉,彻底抹去!”
“我问你们,答应吗?!”
“不答应!!!”
数万人的怒吼,汇成一股声浪,几乎要将天上的云层都震散!
无当圣母的脸上,流下两行清泪。
但她的声音,却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决绝与疯狂!
“此战,已非小师弟一人之战!”
“此战,乃是我截教……全教之战!!!”
“我!无当!在此对天道立誓!”
她高举仙剑,直指苍穹,那青色的道袍在煞气中狂舞,如同即将浴火重生的凤凰!
“今日!若小师弟有分毫损伤!”
“我等数万同门,便在此地,重结万仙残阵!以我等之血肉,以我等之元神,血祭南天门!杀上玉虚宫!”
“与他阐教——”
“不死不休!!!”
最后四个字,如同九幽之下最恶毒的诅咒,响彻了整个三界!
“不死不休!!!”
“不死不休!!!”
“不死不休——!!!”
数万截教弟子,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用尽了积压了亿万年的怨与恨,发出了他们此生最歇斯底里的咆哮!
这股由无尽怨念与复仇意志汇聚而成的洪流,化作一道无形的冲击波,狠狠地撞在了那缓缓旋转的灰色天幕之上!
“嗡——!!!”
那由十二位金仙,手持十二件先天灵宝布下的,号称准圣之下皆为蝼蚁的十二都天诛魔大阵,在这股意志的冲击之下,竟然剧烈地晃动了一下!
整个大阵的运转,都出现了一丝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停滞!
三界,再一次失声。
天庭,玉皇大帝从龙椅上“霍”地一下站了起来,脸上一片煞白。
血祭南天门?!
这群疯子!
灵山,如来佛祖手中的念珠,悄然停止了转动。
他身后的观音菩萨,那万年不变的慈悲面容上,也第一次,露出了一丝骇然。
而此刻,最不好受的,莫过于主持着诛魔大阵的十二金仙。
广成子看着那支将他们团团围住的复仇大军,听着那一声声“不死不休”的泣血嘶吼,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知道。
完了。
今天这场由他阐教发起的,旨在彰显天道威严,清理门户的“处刑”,在这一刻,已经彻底变了味道。
它演变成了一场,关乎两个道统生死存亡的……复仇之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