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愉心捂住嘴，眼泪掉了下来。
她自己副本之外的亲妈就是这样，每次看到她，都会偷偷掉眼泪说——对不起，让你生在这样的家里。
那个眼神，总是让她自己觉得，是不是她没有出生会更好？
如果没有盼盼，她和【艾愉心】会不会真的像这个玩偶一样，不敢拥有自己的未来？
三个玩偶的演示结束，只剩下杨盼盼对应的玩偶悬在半空，一动不动。
江晦看着那个穿碎花裙的玩偶。
它的脚上穿着一双漂亮的白色皮鞋，袜子上还绣着小小的草莓图案，精致得不像副本里的道具。
他突然笑了，迈步走到那只玩偶下方，抬手轻轻摸了摸它的脚尖。
皮鞋的布料很软。
“还有一种可能，”江晦的声音传遍院子，清晰地传到独眼耳中。
“要么，就会对自己的孩子特别好，把自己童年缺失的爱，全部弥补给下一代，用自己的力量，斩断痛苦的循环。”
独眼的瞳孔猛地收缩，眼中的光斑剧烈地闪烁了几下，像是没想到江晦会说出这样的答案。
院子里的空气瞬间变得凝重。
静止的时间仿佛开始流动，但远处却传来隐约的风声，带着一股刺骨的寒意。
“你……你到底是谁？”
独眼的声音里多了一丝慌乱，不再像之前那样冰冷。
“你知道的，我只是一个普通玩家。”
江晦收回手，抬头看向天空中的那枚独眼，眼神锐利语气平淡。
“但我知道，你不是什么强大的boss，你只是一个靠吸食孩童痛苦为生的怪物。”
“你根本就没有这么大，这一切都是你的障眼法。”
“纸板筒子楼，巨大的独眼，静止的时间——都是你用来伪装自己的手段。”
“因为你觉得自己很弱小，只有这样，才能让别人害怕你。”
江晦顿了顿，不顾剩下三名玩家的表情又继续说道。
“而你之所以觉得自己弱小，是因为你也有不堪而痛苦的童年。”
“你曾经也是这个副本里被家暴的孩子之一，对不对？”
剩下三位玩家是真的震惊了。
这个副本里居然还有第五个角色？可之前从来没有人说过啊。
玩偶之家这个副本打从一开始出现在w区众人的视野里，所有的玩家就默认这个副本只有四个角色。
“轰——！”
随着江晦的话音落下，深灰色的天空突然裂开一道缝隙，黑色的雾气从缝隙间涌出来，笼罩了整个院子。
那个纸板做的筒子楼开始扭曲变形，最后化作一摊黑色的浓稠液体，消失在地面上。
而那只巨大的独眼也渐渐缩小，最后化作一个小小的身影，从黑雾里走了出来。
那是一个看起来只有十来岁的小孩，穿着破烂的灰色衬衫，裤子短了一大截，露出的脚踝上满是伤痕。
他的身体溃烂得吓人，左臂空荡荡的，只剩下一截残肢，而且剩余的皮肤上全是被烟烫过的疤痕。
他的脸上覆盖着暗红色的伤疤痕迹，只有一只眼睛是完好的，正死死盯着江晦。
小孩的眼神里满是癫狂和痛苦，黑色的雾气源源不断的从他身上冒出来，落在地上，化作一个个小小的乖戾玩偶。
“你说得对……”
小孩的声音不再故弄玄虚，因此也和之前他们听到的那种机械感的声音完全不同。
这声音里带着孩童的稚嫩沙哑，却充满了绝望。
“来过这个副本的每一个玩家，每一个，都用实际行动告诉我，只要忍一忍就过去了。”
“他们把这里当成一场游戏。”
“只要挨几天打骂，就能离开这个地狱。”
“可我离不开！！！”
他突然尖叫起来，声音尖锐到仿佛要刺穿人的耳膜。
“那些阴影！那些打骂！那些药物！永远都围绕着我！”
“直到……直到他出现，他杀了那些孩子，杀死了所有人。我才第一次知道，原来那些看起来很凶的大人，在屠刀面前，也和我一样弱小……”
他指着地上那具血肉模糊的尸体，尖声大笑，眼眶里却蓄满了眼泪。
“所以我开始杀人！”
“那些选择忍耐的玩家，那些把这里当成游戏的玩家，我都杀了！”
“凭什么他们可以忍耐几天就离开，而我却要永远困在这里？”
“可为什么，连看到选择反抗的玩家，你也不开心？”
江晦突然开口，打断了他的狂笑，语气平静，却像一把利刃插进了小孩的心脏之中。
“你让他们反抗，可他们反抗之后，你反而更痛苦了，对不对？”
小孩的笑声戛然而止，他愣愣地看着江晦，完好的那只眼睛里充满了迷茫，然后是深深的痛苦。
“因为……因为我当年，根本没有遇到这样的人。”
他的声音低了下去，像在喃喃自语。
“我一直在想，如果我被家暴的时候，有一个人能站出来，像你帮他们一样帮我，会不会一切都不一样？”
“可没有……根本没有如果。”
江晦看着他溃烂的身体，看着他眼里的痛苦，突然明白了一切。
这个小孩，才是【玩偶之家】副本真正的核心。
是那个不能被玩家选择扮演，却被玩家的选择深深影响的角色。
江晦往前走了几步，和小孩平视，不惧怕他身边不断诞生的小型怪物。
江晦用杨盼盼的身体，看着眼前的小孩说出了自己的判断。
“你是这个世界的第五个角色，对不对？一个不被玩家选择，却会被玩家的选择影响命运的角色。”
小孩的身体猛地一震，眼里满是震惊，像是不敢相信江晦会看穿这个秘密。
“每一轮玩家离开后，因为他们选择了忍耐，所以你也只能忍耐。”
“但等待你的，只有被折磨致死的命运。”
“如果玩家选择反抗，你会看到一丝希望，但你却又因为自己没有被拯救而痛苦，对吗？”
江晦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让人忍不住沉下心绪聆听的力量。
“你不是在惩罚玩家，你是在惩罚那个没能反抗的自己。”
“惩罚那个没有被拯救的童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