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心堂,乃天剑峰历代峰主接待贵客,议事之所,虽不及主殿恢宏,却自有一番清雅肃穆。堂内装饰简洁,一桌数椅,别无长物,唯墙上悬着一柄未曾出鞘的古剑,虽无锋刃,却自生凛冽之意。
林凡步入堂中时,冷凝霜已静立等候。她一身白衣,纤尘不染,身姿挺拔如孤峰雪莲,面容清冷,眉眼间带着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感,与苏茹的温柔灵秀截然不同。她气息内敛,却隐隐有冰寒之意流转,修为已至金丹中期,显然宗门大比之后,亦有精进。
“林峰主。”见林凡入内,冷凝霜微微颔首,声音清越,如冰玉相击,礼节周全,却无半分暖意。
“冷师姐,久仰。请坐。”林凡还礼,在主位坐下,自有侍童奉上灵茶。他目光平静,打量着这位玉女峰的真传。静虚师太派其前来,必有要事。
冷凝霜依言落座,并未碰那茶盏,开门见山道:“林峰主,家师静虚,托我传话,并有一事相询,亦有所请。”
“静虚师太乃前辈高人,有话但说无妨,林凡洗耳恭听。”林凡神色不变。
“家师言,天剑峰自林峰主执掌以来,气象一新,斩奸邪于内,挫敌锋于外,实乃宗门之幸。”冷凝霜转述,语气平静无波,仿佛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实,“然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幽殿之事,恐非偶然,其势已成,其谋深远,青云宗内外,未必只赵干、癸三之流。”
林凡心中一动,静虚师太果然知晓内情,且看得更远。“师太慧眼,林凡亦有所感。不知师太有何指教?”
冷凝霜目光落在林凡脸上,清冷的眸子似要将他看透:“家师想问,林峰主对幽殿,了解几分?对其所图,又知几分?”
林凡沉吟片刻,缓缓道:“彼辈行事诡秘,以生灵精血魂魄炼制邪物,渗透宗门,图谋不轨。赵干、流云镇据点、黑风森林袭杀,皆可见其触角已深。其所图,绝非寻常资源,恐意在动摇我青云根基,乃至祸乱一方。至于更深内情,林凡所知有限。”
冷凝霜微微点头,似对林凡的回答并不意外,也无不屑,只是继续道:“家师潜修多年,偶得天机,察觉东南三千里外,有一处名为‘落魂谷’的所在,近年阴煞之气异常汇聚,且有不明修士频繁出入,行踪诡秘。经暗中查探,其气息功法,与幽殿颇为相似。家师怀疑,此地乃幽殿另一处重要据点,或在进行某种更大规模的邪法仪式。”
落魂谷?林凡记忆中没有此地的详细记载,但东南三千里,已出青云宗核心势力范围,属于三不管地带,邪修、散修、妖兽混杂,确实容易滋生事端。
“家师之意是?”林凡问道。
“幽殿为患,非我一峰一门之事。然此事隐秘,不宜大张旗鼓,打草惊蛇。家师知林峰主新晋,锐气正盛,且与幽殿数度交锋,对其手段有所了解。故欲请林峰主暗中前往落魂谷一探,查明虚实。若确为幽殿巢穴,可视情况而定,或传讯宗门,合力剿灭;若力有未逮,亦可全身而退,带回情报。”冷凝霜说着,取出一枚冰蓝色的玉简,推向林凡,“此乃家师所赐‘玄冰敛息符’,激发后可完美收敛气息,模拟周围环境,纵是元婴初期修士,若不仔细探查,亦难发现。此外,玉简中记载了落魂谷大致地形与家师探查到的几处可疑地点,以及……家师以冰魄玄光镜远观时,偶然捕捉到的一缕特殊气息残留,据家师推测,可能与幽殿正在进行的某种‘血祭’有关。”
血祭!林凡眼神一凝。幽殿行事,动辄血祭生灵,若在落魂谷进行大规模血祭,所图必然极大!他接过玉简,神识探入,果然看到一幅简略地图,标注了几处红点,还有一小段模糊的影像残留,那是一种暗红如凝血、令人望之心悸的能量波动,即便隔着玉简,也能感受到其中的邪恶与不祥。
“静虚师太为何不亲自出手,或禀明宗主,派更多高手前往?”林凡问出了关键。以静虚师太元婴期的修为,处理此事当更稳妥。
冷凝霜眼中似有一丝极淡的波动,语气依旧清冷:“家师近日正值闭关紧要关头,无法轻离。且……”她顿了顿,“家师言,此事或与宗门内某些隐秘关联,贸然声张,恐生变数。林峰主新立大功,正值风头,行事反而不易引人注目。此外,家师观林峰主所修功法,似有特殊,或可克制幽殿邪法,此行成功把握更大。”
林凡默然。静虚师太考虑周全,闭关是假,避免打草惊蛇、引起内部某些人警觉是真。派自己这个“新锐”去,确实比她自己或宗门宿老出动更隐蔽。而且,对方显然调查过自己,甚至可能隐约察觉到自己太虚之力对幽殿功法的克制。这是一次试探,也是一次借刀,更是一次……合作的开端?玉女峰向来超然,静虚师太此举,意味着她已选择站在自己这边,至少,在对抗幽殿这件事上。
“承蒙师太看重,林凡义不容辞。”林凡收起玉简,正色道,“不知冷师姐是否同往?”若有冷凝霜这位金丹中期、精擅冰系术法的帮手,此行把握更大。
冷凝霜却摇了摇头:“家师另有要事吩咐于我,无法同行。然……”她略一迟疑,还是说道,“家师让我转告峰主,落魂谷阴煞汇聚,地形复杂,谷中或有天然形成的‘九阴绝脉’节点,对幽殿邪法大有裨益,亦可能滋生强大阴邪之物,务请小心。若事不可为,当以保全自身为要。此外,此行或可印证家师另一猜测——幽殿如此大肆搜集生灵精血,可能与炼制某种高阶血傀,甚至……唤醒某种古老邪物有关。”
高阶血傀?唤醒古老邪物?林凡心中凛然。这情报比想象中更惊人。若真如此,落魂谷之行,危险程度直线上升。
“多谢师太提醒,林凡谨记。”林凡拱手道。
“既如此,话已带到,冷凝霜告辞。”冷凝霜起身,依旧那副清冷模样,仿佛只是完成了一项无关紧要的任务。走到门口,她脚步微顿,并未回头,声音却清晰地传来:“林峰主,小心石破天。厚土峰近期,与地火殿往来甚密。”说罢,白衣一闪,已化作一道冰虹,破空而去。
石破天?地火殿?林凡眉头微蹙。石破天是厚土峰真传,宗门大比四强,败于自己之手。地火殿则是青云宗内负责炼器、地火管理的一殿,实力不弱,但与厚土峰似乎并无太多交集。冷凝霜此言何意?是提醒自己小心厚土峰可能的敌意,还是暗示地火殿与幽殿有所牵连?亦或两者皆有?
信息量有点大。静虚师太的委托,落魂谷的隐秘,血祭与邪物的猜测,还有冷凝霜最后的提醒……这一切都指向一个更庞大、更黑暗的漩涡。
林凡独坐剑心堂,指尖无意识地点着桌面。去,还是不去?风险极高,但收获也可能极大。不仅能打击幽殿,获取更多情报,或许还能找到与太虚之力相关的线索(幽殿功法似乎对太虚之力颇为忌惮),更能与静虚师太乃至玉女峰建立起更紧密的联系。至于石破天和地火殿,眼下无暇深究,但需多加留意。
“看来,这剑冢秘境开启前,是不得清闲了。”林凡自嘲一笑,眼中却无半分惧意,反而燃起熊熊战火。实力刚有突破,正需实战磨砺。幽殿这条毒蛇,既然露出了更多尾巴,那就索性将其揪出来!
他唤来周元,吩咐道:“周师兄,我要闭关一两日,巩固修为,炼制些东西。峰内事务,暂由你和严长老主持。没有要事,不要打扰。”
“是,峰主。”周元领命,迟疑一下,问道,“峰主,可是又有任务?是否需要我等随行?”
林凡摇头:“此次是私事,我独自前往即可。你们留守峰中,加强戒备,尤其是留意厚土峰与地火殿的动向,若有异常,随时传讯于我。”他将冷凝霜的提醒记在心里。
“明白!”周元神色一凛,郑重应下。
两日后,一道不起眼的灰色遁光悄然离开天剑峰,没有惊动任何人。遁光中,林凡已改换形貌,化作一不起眼的筑基后期散修模样,气息收敛到极致,朝着东南方向疾驰而去。怀中,那枚“玄冰敛息符”微微散发着凉意。
落魂谷,九阴绝脉,血祭邪物……幽殿,这次,你们又准备了什么“惊喜”在等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