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极致的温暖与欢愉,如同退潮的海水,缓缓从庄戟天的感知中剥离。意识的沉重感重新归来,夹杂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空虚与怅然若失,他极不情愿地、艰难地掀开了沉重的眼皮。
冰冷、坚硬的触感从身下传来,是粗糙的岩石,空气中弥漫的不再是梦中那甜腻的馨香,而是黑风山脉特有的、带着硫磺和腐朽气息的阴冷空气,煞风依旧在周遭呜咽,提醒着他身处何地。
他猛地坐起身,衣物自上身滑落,第一时间检查自身,除了有些脱力和之前被困一天的疲惫外,并无其他异样,甚至……连之前逃亡和被困消耗的炁劲,都恢复了大半?只是精神上那股强烈的倦怠与失落感挥之不去。
随即,他立刻警惕地环顾四周。
就在他不远处,那道青衣窈窕的身影背对着他,静静站立,仿佛在凝视着浓郁的黑雾。她的身姿恢复了之前的优雅,只是……似乎比之前更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紧绷感。
察觉到他醒来的动静,女子缓缓转过身。
她脸上的潮红已然褪去,恢复了那如玉的莹白,只是耳根处似乎还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粉意。那双泉水般的眸子也恢复了清明,只是此刻那清明中,掺杂着极为复杂的情绪——有一丝羞愤,一丝懊恼,一丝无奈,但更多的,是一种强行压制下去的平静,以及看向庄戟天时,那带着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的目光。
两人之间的气氛,一时间尴尬、沉默而又微妙。
良久,还是那女子率先开口,她的声音依旧清脆,却比之前少了几分缥缈,多了一分实实在在的羞意:“你醒了,”她顿了顿,似乎在下定某种决心,才继续道,“我名,沈清澜。”
庄戟天心中一动,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看着她,等待下文。对方必然有话要说,而且与之前那场诡异的“梦”以及她反常的状态有关。
沈清澜避开庄戟天过于直接的视线,目光投向虚无的黑雾,语气带着一丝自嘲和懊悔,缓缓解释道:“我追踪那只月影狐至此,本是为了取其本命狐尾尖的三根毫毛,用以炼制‘月影针’。此针于我有重要作用。”
她话锋一转,语气变得凝重:“可我万没想到,这只月影狐并非纯种,而是极其罕见的、融入了‘魅影狐’血脉的变种!其尾椎末端,藏有一截天生的‘媚骨’,平时不显,唯有在它全力催动本源、或者被取下尾尖毫毛时,才会被动激发,散发出无色无味的‘媚毒’!”
“我一时不察,在取下毫毛的瞬间,便着了道……”沈清澜说到这里,白皙的脸颊上终究还是控制不住地再次飞起一抹淡红,显然回想起自己之前那不堪的状态,让她极为难堪。“此毒……不伤肉身,不损修为,专蚀心神,放大……欲望。若非我功法特殊,勉强守住灵台最后一丝清明,又恰好……你在此地,以其纯阳气息无意中分担了部分毒性冲击,后果不堪设想。”
她的话语含蓄,但庄戟天已然明白。
那场“梦”,并非无缘无故,而是那诡异媚毒作用下,两人气机交织,精神层面产生的共鸣与……宣泄。沈清澜借此压制了毒素,恢复了清醒;而他,则在无知无觉中,经历了一场虚幻而极致的精神欢愉,并莫名地帮她分担了部分压力。
难怪醒来后劲炁恢复了大半,精神却如此疲惫,原来是这个原因。
庄戟天心情复杂无比,他算是被动卷入,甚至可说是被“利用”了,但对方似乎也并非恶意,而且……那场梦,虽然虚幻,却实在让人……难以苛责。
他看着沈清澜那强自镇定却难掩尴尬羞愤的模样,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两人之间,再次陷入了沉默,只有煞风在不知疲倦地呜咽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