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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几天,顾魏完全投入到与穆勒教授团队的技术对接中。会议室的白板上写满了复杂的公式和流程图,演示屏幕上不断切换着三维解剖图像和算法模拟效果。

顾魏以其顶尖外科医生的丰富经验和极其严谨的逻辑思维,对系统的操作逻辑、安全冗余设计、人机交互界面等诸多细节提出了详尽而宝贵的建议。

他不仅是作为使用者提出反馈,更是站在“共创者”的角度,思考如何将这套系统更好地融入实际的手术流程,如何降低外科医生的学习成本,如何最大化地发挥其辅助价值。

他的许多见解切中肯綮,甚至预见到了一些潜在的应用场景,让德方的工程师们频频记录,赞叹不已。

穆勒教授多次对顾魏的专业深度和前瞻性表示钦佩,直言他的参与让项目的临床适配性迈上了一个新的台阶。

当所有预定的技术议程圆满结束时,无论是德方还是顾魏,都对合作的成果感到振奋和满意。

送走穆勒教授和他的团队,顾魏回到酒店的房间。陈一萌正坐在窗边的小桌前整理这几天拍的风景照,听到开门声抬起头,看到他脸上带着一丝忙碌后的疲惫,但眉宇间却是舒展和满足。

“都谈完了?”她放下相机问道。

“嗯,阶段性的细节都敲定了。”顾魏松了松领带,走到她身边,目光落在窗外海德堡温暖的夕阳上,“接下来,没什么紧要安排了。”

他转过身,看向陈一萌,眼神温柔而带着歉意:“这几天光顾着开会,都没能好好陪你逛逛。剩下的两天,”他语气笃定,“我完全是你的。想去哪里,我们都去。”

陈一萌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脸上绽开明媚的笑容。她当然理解并且支持他的工作,但听到他能完全放下工作陪自己,还是忍不住开心。

“真的?那说好了,不准再想算法和参数了!”

“保证不想。”顾魏笑着承诺。

于是,接下来的两天,海德堡留下了他们悠闲并肩的身影。

他们终于一起走上了那座标志性的古桥,在夕阳的余晖里凭栏远眺,看内卡河缓缓流淌,对岸的城堡在暮色中显得愈发雄伟而神秘。

顾魏拿出手机,不是回邮件,而是认真地给陈一萌拍了很多照片。

他们沿着蜿蜒的小路爬上山坡,近距离参观了那座历经沧桑的海德堡城堡。

在巨大的酒窖里看着那个举世闻名的巨大酒桶,陈一萌忍不住惊叹,而顾魏则在一旁笑着给她讲述相关的历史趣闻。

他们手牵手在老城狭窄的鹅卵石街道上漫步,逛遍了那些有趣的小店。

陈一萌给顾魏挑了一条海德堡大学颜色的围巾,顾魏则在一家古董书店里,为她找到了一本古老的、带有精美插图的医学解剖学旧书,让她爱不释手。

他们坐在内卡河边的长椅上,分享一个冰淇淋,看着天鹅和野鸭在岸边嬉戏,什么也不说,只是安静地享受着阳光和彼此陪伴的宁静。

他们甚至抽了半天时间,坐短途火车去了一趟附近的黑森林小镇,呼吸着清冽新鲜的空气,在茂密的杉木林里散步,品尝了地道的黑森林蛋糕。

在这两天里,顾魏彻底放下了“顾医生”的身份,他只是陈一萌的伴侣,是一个第一次深入探索这座城市的游客。

他耐心地陪着她逛每一个她感兴趣的角落,听她叽叽喳喳地分享各种发现和感想,嘴角始终带着轻松的笑意。

而对陈一萌来说,能与顾魏共享这段忙碌工作后的闲暇,意义非凡。

她看到了他不同于工作时的那一面,更加放松,更加生活化,也更专注于她。

海德堡的浪漫气息,因为身边有他,而变得更加真实和甜蜜。

这两天的悠闲时光,如同德国之行这首交响乐中一段温柔舒缓的间奏,让紧张的学术交流与甜蜜的个人旅程完美地融合在一起,成为两人共同记忆中又一抹亮丽的色彩。

德国之行的最后一日,天空依旧湛蓝如洗。

行李早已收拾妥当,安静地立在房间角落。

没有了密集的会议日程,也没有了必须到访的景点,时间仿佛忽然慢了下来,流淌着一种慵懒而不舍的意味。

他们没有安排任何行程,只是像当地人一样,睡到自然醒,然后慢悠悠地出门,在内卡河畔找了一家看起来很有年头的咖啡馆,坐在室外的遮阳伞下,享用了一顿漫长的早餐。

咖啡香醇,牛角包酥脆。他们看着河面上划过的观光船,看着晨跑的人们,看着对岸城堡在晨光中变换着光影。

大部分时间只是安静地坐着,偶尔交谈几句,内容无关工作,也非计划,只是享受这最后片刻异国的闲适。

“下次来,应该就是项目临床验证阶段了吧?”陈一萌搅拌着咖啡,轻声问道。

“嗯,可能还需要过来几次。”顾魏点头,目光从河面收回,落在她脸上,“希望下次来,能有机会去你说的新天鹅堡看看。”

“好啊,离慕尼黑不远,我们可以租辆车去。”陈一萌笑起来,开始规划并不确定的下一次。

午后,他们最后一次漫步在老城的街道上,买了最后一份冰淇淋,在街心广场听着街头艺人的演奏,仿佛要将这座城市的声音与气息也一并打包带走。

去机场的路上,两人都显得有些沉默。

车窗外的风景飞速后退,海德堡的红屋顶和古桥渐渐消失在视野尽头。

办理登机手续,托运行李,过关安检。一切流程与来时无异,只是心情已悄然改变。

来时满载着对未知工作的期待与些许紧张,归时则装满了技术突破的振奋、合作达成的满足,以及独属于两人的、弥漫着咖啡香与古堡夕阳的浪漫记忆。

再次坐在公务舱宽敞的座椅里,飞机轰鸣着冲上云霄。

当熟悉的失重感传来,脚下的大地逐渐变成微缩的模型,陈一萌轻轻叹了口气,有些不真实感:“好像一场梦一样。”

顾魏握住她的手:“不是梦。项目是真的,合作协议是真的,”他顿了顿,侧头看她,眼底有温柔的光,“我们一起在这里度过的每一天,也是真的。”

陈一萌回握住他,将头靠在他肩上,笑了:“嗯。”

回程的飞行似乎比去时更快,他们看了部电影,分享了飞机餐,大部分时间,只是依偎着休息,或者低声聊着回去之后的工作安排和生活琐事。那套意外获得的新房,似乎也该开始考虑装修了。

当广播里再次响起熟悉的中文,提示飞机即将降落在熟悉的城市时,一种“回家了”的踏实感油然而生。

取完行李,推着行李车走出接机口,湿润而熟悉的空气扑面而来。尽管旅途精彩,但终究是回到了自己的地方。

“先回家好好倒个时差。”顾魏说着,一手推着行李车,另一只手自然地牵起陈一萌。

“嗯,”陈一萌点头,随即又笑起来,“不过估计脑子里还得消化几天德国的面包香味和算法公式。”

坐进前来接机的车里,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熟悉街景,德国的古老浪漫仿佛真的成了一场美好而遥远的梦。

但手指交握的触感,公文包里厚厚的会议纪要和合作协议,以及手机里无数张合影和风景照,都在无声地证明着那段经历的真实与丰富。

旅程告一段落,生活即将回归日常。但有些东西已经悄然改变,无论是关于未来的职业规划,还是关于彼此共同前行的信心。

车子平稳地驶向家的方向,车窗外,华灯初上,城市的霓虹勾勒出属于他们的、温暖而真实的未来。

近十个小时的长途飞行,即便是舒适的公务舱,也足以耗尽人的精力。

当飞机起落架重重触碰到熟悉跑道的瞬间,伴随着一阵轻微的颠簸和轰鸣,机舱内响起了乘客们如释重负的细小骚动。

顾魏和陈一萌几乎是同时轻轻吁了一口气,两人脸上都带着长途飞行后无法掩饰的疲惫,眼底下有淡淡的阴影,神情也有些木然。

高强度的工作交流叠加旅行和时差转换,身体的透支感在精神放松下来的这一刻变得格外明显。

飞机缓缓滑向廊桥,安全带指示灯熄灭。两人动作略显迟缓地解开安全带,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四肢。

“总算到了……”陈一萌揉了揉有些酸涩的后颈,声音带着倦意。

“嗯,”顾魏的声音也有些低哑,他伸手从行李架上取下两人的随身行李,“回去好好睡一觉。”

随着人流缓慢地走下飞机,踏入航站楼,熟悉的中文广播和周围熟悉的乡音瞬间将人拉回现实。虽然身体疲惫,但一种“回家了”的安心感也悄然取代了异国的新奇感。

取了行李,推着沉重的行李箱车走出国际到达的闸口,外面是接机人群熙攘的等候区。

两人正下意识地寻找机场指示牌,考虑是去排出租车还是联系预约车时,一个熟悉的身影带着大大咧咧的笑容,高举着手臂用力挥舞着,格外显眼。

“哥!嫂子!这边!这边!”顾肖穿着一件亮色的潮牌外套,头发似乎新剪过,精神头十足地朝他们喊着,与周围一脸疲惫的旅客形成鲜明对比。

顾魏和陈一萌都是一愣,随即脸上同时露出了惊喜和放松的表情。他们完全忘了这茬!

顾肖已经三步并作两步挤了过来,二话不说就接过顾魏手中的推车,动作麻利:“哎呀可算出来了!我等得花儿都谢了!怎么样怎么样?德国好不好玩?哎哟喂,看你们俩这脸色,跟被霜打了似的,赶紧的,车就在楼下!”

他嘴里噼里啪啦说个不停,热情得像个小太阳,瞬间驱散了两人周身缠绕的疲惫感。

“你怎么来了?”顾魏看着他弟这活力四射的样子,有些无奈又有些好笑地问,顺手把陈一萌的随身背包也递给了顾肖。

“嘿!我哥和我嫂子凯旋归来,我这当弟弟的必须来接驾啊!”顾肖把背包往肩上一甩,推着行李车就往电梯口走。

陈一萌看着顾肖忙前忙后的背影,忍不住笑了,对顾魏小声说:“顾肖来得太是时候了。”

确实,在身心俱疲的时候,能看到家人熟悉的脸孔,不用再费神去应对交通问题,这种感觉无比暖心。

顾魏看着弟弟虽然咋咋呼呼但却无比可靠的身影,眼底也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暖意。他伸手轻轻揽住陈一萌的肩膀,低声道:“嗯,走吧,回家。”

有顾肖在一旁插科打诨,说着他改装车的新进展和家里的趣事,走向停车场的那段路似乎也变得轻快起来。

坐进顾肖那辆收拾得干干净净的车里,空调温度适宜,座椅也调得舒适,两人几乎是立刻感到了浓浓的倦意袭来。

车子平稳地驶出机场,汇入夜晚的车流。窗外的霓虹闪烁,勾勒出无比熟悉的城市轮廓。

顾魏和陈一萌靠在舒适的后座,听着顾肖在前座哼着不成调的歌,偶尔插几句话。

疲惫的身体终于可以彻底放松下来,意识在温暖的车厢和熟悉的城市夜景中渐渐模糊。

家的气息,从未如此具体而温暖。

顾肖的车子尾灯消失在小区拐角,引擎声渐远,周遭重归宁静。顾魏和陈一萌拖着沉重的行李箱,站在了自家公寓的门口。

连续奔波和时差的双重侵袭下,陈一萌只觉得骨头缝里都透着酸软。她几乎是凭着最后一点意念输入密码。

“咔哒”一声轻响,门开了。

一股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是家里常用的那款木质香薰淡淡的余味,是阳光晒过地毯的味道,是一种名为“家”的、独一无二的温暖安心的味道。

这气息像一双温柔的手,瞬间抚慰了旅途的疲惫。

陈一萌几乎是本能地就想甩开脚上的鞋,连拖鞋都顾不上穿,直接飞奔到客厅那张柔软的大沙发上,把自己彻底埋进去,一动不动地瘫倒。

然而,她的动作只进行到一半,鞋带刚解开一只,就敏锐地察觉到身旁的人没有任何动静。

她疑惑地侧过头,只见顾魏还站在玄关,一手扶着行李箱的拉杆,另一只手甚至还没来得及从门把手上完全收回。

他眉头微蹙,那双惯常冷静锐利的眼睛,此刻正以一种近乎“如临大敌”的审视目光,缓缓扫过那两个刚从异国他乡归来、轮子上或许还沾着法兰克福机场尘埃的行李箱,然后又低头看了看自家一尘不染的浅色玄关地板。

陈一萌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完了。 这要命的洁癖,它又准时发作了。

果然,顾魏深吸了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终于开口,声音还带着旅途的沙哑,但语气却是不容置疑的清醒和冷静:“等等,先别进去。”

陈一萌解鞋带的动作僵住了,哀怨地看着他:“顾医生……我就想躺一下,就一下下……我保证不碰到任何东西,就躺在沙发那块地方……”她试图用可怜巴巴的语气争取一点“特权”。

顾魏显然不吃这套。他摇了摇头,逻辑清晰得可怕:“行李箱轮子经过太多公共场所,需要彻底清洁消毒。外套和鞋子也必须脱在门外处理。你飞了十几个小时,衣服上携带的微生物环境复杂,最好也先换掉。”

他一边说着,一边已经行动了起来。

他先是小心翼翼地将两个行李箱的拉杆收回,然后竟然从玄关的储物柜里,天知道他什么时候放在那里的,拿出了一瓶医用级消毒喷雾和一大包消毒湿巾。

只见他蹲下身,神情专注得像是在准备一台无菌手术,先用湿巾仔细擦拭了每一个行李箱的轮子,连缝隙都没放过,然后又用消毒喷雾对着箱体表面均匀喷洒了一遍。

做完这一切,他才站起身,对着目瞪口呆的陈一萌发出指令:“好了,现在可以把箱子推进来了,直接推到洗衣房门口。然后,你,站在这里别动。”

他自己率先脱下了外套和鞋子,整齐地放在门外专门的收纳筐里,然后从门内的鞋柜里拿出两双干净的家居拖鞋,自己换上一双,另一双放在陈一萌脚边。

“换鞋。外套脱下来给我,我一起拿去处理。”他的语气温和,但步骤清晰,毫无商量余地。

陈一萌看着他这一系列行云流水、仿佛演练过无数遍的操作,所有的疲惫都化作了哭笑不得。她认命地叹了口气,乖乖照做,把外套递给他,换上干净的拖鞋。

顾魏接过她的外套,连同自己的一起,直接走向洗衣房,显然是要立刻进行清洗消毒。

陈一萌终于被“允许”踏入家门,她看着顾魏在洗衣房里忙碌的挺拔背影,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

好吧,虽然过程有点“曲折”,但回到家,有这个人在,连洁癖都变得有点……可爱了?至少,这意味着他们真的回到了一个绝对安全、干净、舒适的港湾。

她拖着依旧疲惫但已然放松的身体,慢慢走向沙发,这一次,可以安心地、毫无负担地把自己摔进里面了。

陈一萌把自己陷进柔软的沙发里,感觉每一根骨头都在发出满足的喟叹。

她看着顾魏在洗衣房和玄关之间最后忙碌了一圈,将消毒好的行李箱也归置到角落,这才终于脱下自己的外套,带着一身淡淡消毒水混合着疲惫的气息走过来。

他捏了捏眉心,在她身旁坐下,身体微微向后靠进沙发背,闭上眼睛,喉结滚动了一下,终于泄露出深藏的倦意。

陈一萌侧过头,看着他眼底那抹挥之不去的青灰色,忍不住轻声问:“你不累吗?一进门就折腾这么一大通。”她的声音也带着懒洋洋的鼻音。

顾魏没有立刻睁眼,只是从鼻腔里发出一声极轻的、近乎叹息的“嗯”,算是承认了。过了一会儿,他才缓缓睁开眼,侧头看她,眼神里带着一种无可奈何的坦诚:“累。”

他顿了顿,似乎自己也觉得有些好笑,唇角牵起一个微弱的弧度:“不过我忍不了这个。你就当我……强迫症吧。”他用了她常用来调侃他的那个词,语气里带着点自嘲,却也坦然。

陈一萌闻言,果然笑了起来。

她当然懂他,这不是普通的爱干净,而是深入骨髓的职业习惯和对某种秩序感的偏执追求,尤其是在极度疲惫的时候,这种偏执似乎反而成了一种能让他找回掌控感的方式。

她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笑着摇了摇头,然后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从沙发上站起身:“忘了,还没喝水呢,渴死了。”

她说着,脚步有些虚浮地走向厨房。打开橱柜,拿出两个干净的玻璃杯,打开净水器接水。水流声在安静的客厅里显得格外清晰。

顾魏依旧靠在沙发上,目光追随着她的身影。看着她略显疲惫却依旧坚持着去完成“喝水”这个简单日常动作的背影,心里某一处变得异常柔软。

很快,陈一萌端着两杯水走了回来。她将其中一杯递到顾魏面前。

透明的玻璃杯壁凝结着细小的水珠,清澈的水在杯中微微晃动。

顾魏伸手接过,指尖不可避免地触碰到她微凉的手指。杯壁的冰凉透过皮肤传来,瞬间驱散了一些燥热的疲惫。

“谢谢。”他低声说,声音有些沙哑。

陈一萌自己也捧着水杯,重新在他身边坐下,小口小口地喝着。温凉的液体滑过干涩的喉咙,带来一种最基础也最真实的慰藉。

两人就这样并肩坐在沙发里,谁也没有再说话,只是安静地喝着水。窗外是熟悉的城市夜景,室内只亮着一盏温暖的落地灯,将他们笼罩在一片宁静的光晕里。

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干净的味道、家中熟悉的馨香,以及一种无需言说的默契与安宁。极度的疲惫之下,这种最简单平凡的共享时刻,反而显得格外珍贵。

一杯水喝完,身体的焦渴被抚平,沉重的眼皮再次开始打架。

“去洗个热水澡,然后睡觉?”顾魏放下空杯,声音低沉温和地提议。 “嗯……”陈一萌含糊地应着,几乎要窝在沙发里睡着。

家,就是在你最疲惫不堪的时候,还有一个能让你安心放下所有防备、甚至能容忍你一点小强迫症的地方。

热水澡洗去了旅途的尘埃和部分疲惫,顾魏穿着舒适的灰色家居服,用一条白毛巾擦着还在滴水的头发,从氤氲着水汽的浴室里走出来。

卧室里只开了床头一盏暖黄的灯,光线柔和。

他一眼就看到陈一萌正背对着他,在衣柜旁的某个抽屉里微微弯着腰,似乎在翻找着什么,神情专注。

他没太在意,以为是她在找明天要穿的衣服,便径直走到床边的单人沙发坐下,继续慢条斯理地擦着头发,另一只手下意识地去摸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想看看有没有重要的邮件。

就在这时,陈一萌转过身来了。

她手里拿着的并不是什么睡衣,而是一个熟悉的、闪着金属冷光的物件,她的听诊器。

顾魏擦头发的动作顿了一下,看着她拿着听诊器朝自己走过来,脸上带着一种他非常熟悉的、介于医生和家属之间的那种温和又不容拒绝的表情。

他有些莫名,随口问道:“干嘛?”

陈一萌已经走到了他面前,非常自然地将听诊器的耳塞挂到自己耳朵上,一边用手焐热着冰凉的听诊头,一边回答,语气平常得像是在讨论天气:“检查一下。”

顾魏瞬间明白了。

长途飞行、时差颠倒、以及这几天在德国不可避免的忙碌,让她对他那颗动过手术的心脏始终放不下心。

哪怕他自我感觉良好,她也需要亲耳听到、用最专业的方式确认那颗心脏仍在规律而有力地跳动,才能真正安心。

他有些无奈,又觉得心里暖融融的。

知道拗不过她,也明白这是她表达关心的独特方式,便配合地将毛巾搭在肩上,微微向后靠向沙发背,放松了身体,甚至还主动将家居服的衣领往下拉了一点,露出胸膛的位置。

“陈医生,你这服务也太周到了。”他语气里带着一丝调侃,但眼神是纵容的。

陈一萌没理会他的打趣,神情专注。温热了的听诊头轻轻贴上了他左胸的皮肤,微凉的触感让顾魏的皮肤下意识地收缩了一下,随即适应。

卧室里顿时安静下来,只剩下两人清浅的呼吸声。暖黄的灯光笼罩着他们,勾勒出陈一萌微微低垂的、专注的侧脸和纤长的睫毛,以及顾魏放松而信任的姿态。

她仔细地听着,移动着听诊的位置,眉头微微蹙起,像是在分辨世界上最动人的乐章。

听诊器将那颗心脏有力而规律的搏动声清晰地传入她的耳中,咚,咚,咚……节奏稳定,声音清晰,没有杂音,和他健康时的状态并无二致。

听了足足有一分多钟,陈一萌紧蹙的眉头才缓缓舒展开,脸上露出一丝放心的、浅浅的笑意。她摘下听诊器,像是完成了一项极其重要的任务。

“怎么样,陈医生?还满意吗?”顾魏看着她表情的变化,心里也有了底,笑着问道。

“嗯,”陈一萌点点头,将听诊器小心地收好,“跳得很有力,节律也很齐。看来德国之行没给它增加额外负担。”

她说完,走到他面前,俯下身,双手捧住他的脸,在他额头上印下一个带着欣慰和奖励意味的吻:“表扬一下,顾魏同学很乖,心脏也很争气。”

这个吻轻柔而温暖,带着她身上刚沐浴过的清新香气。

顾魏抬手握住她的手腕,将她拉近一些,额头抵着她的额头,低声笑道:“有陈医生这么严格的监督,它敢不争气吗?”

疲惫似乎在这一刻被驱散了不少,空气中弥漫着温馨而亲密的气息。

专业的检查化为了爱人间独特的温存方式,让这个归家的夜晚,充满了安心与甜蜜。

顾魏低沉带笑的话语还萦绕在耳边,额头相抵的温热触感未消。

他看着她近在咫尺的眼睛,里面还带着刚才检查完的安心和浅浅笑意,便得寸进尺地又凑近了些,鼻尖几乎要碰到她的,压低了声音,气息温热地拂过她的唇瓣。

“那……今晚还能再申请一点……别的奖励吗?”

他的声音里含着明显的暗示,带着一丝倦意渲染后的沙哑,听起来格外磁性,也格外……危险。

陈一萌先是一愣,没立刻反应过来这“奖励”指的是什么。但对上顾魏那双深邃眼眸里毫不掩饰的、带着笑意的渴望时,她瞬间明白了过来。

一抹红晕迅速从脸颊蔓延至耳根,她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是那种又好气又好笑的无奈。

她伸手轻轻推开他一些,嗔怪地瞪了他一眼:“顾魏!”

这人怎么回事?刚经历了十几个小时的跨国飞行和时差颠倒,刚才进门时累得眉头都能夹死蚊子,现在洗完澡稍微缓过点劲,脑子里居然就开始转这些念头?

“你也不看看现在几点了?我们俩都快困得灵魂出窍了,”陈一萌指着床头柜上的电子钟,试图用理性说服他,也说服自己那被他一句话勾得有点加速的心跳,“而且你刚被‘检查’过,需要的是充分休息,不是……不是额外消耗体力。”

她越说越觉得这人的想法实在“有碍康复”,语气也变得坚决起来,像个严格的主治医生下了最终医嘱:“不行,坚决不能答应。今晚的奖励额度已经用完了,就是那个额头吻,超标了!”

为了增加说服力,她还故意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眼角都挤出了生理性的泪水,做出困得不行的样子:“我现在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只想立刻马上睡觉。”

顾魏看着她这副如临大敌、拼命找理由拒绝的可爱模样,眼底的笑意更深了。

他本来也就是一时兴起,逗她的成分居多,并非真的不知轻重。见她反应这么大,反而觉得有趣。

他从善如流地没有再逼近,只是伸手替她捋了一下颊边微乱的发丝,从善如流地点头,语气里却带着点意味深长的遗憾:“好吧,听陈医生的。医嘱最大。”

他站起身,顺手也把她拉起来,往床边带:“那现在唯一的任务,就是睡觉。”他把她按坐在床沿,自己则绕到另一侧。

陈一萌松了口气,心里又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微妙的失落。她躺进被子里,背对着他,闷声说:“……等你彻底倒过时差,精神好了再说。”

身后传来顾魏低低的笑声,伴随着关灯的声音和床垫另一侧下陷的动静。

黑暗中,他温暖的手臂从身后环过来,将她揽入怀中,下巴轻轻抵着她的发顶。

“好,记账上。”他带着浓浓倦意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几乎是话音刚落,呼吸就变得均匀绵长。

陈一萌在他怀里无声地笑了,也闭上了眼睛。疲惫如同潮水般迅速淹没意识,但在彻底沉入梦乡前,最后一个念头是:这家伙,真是……让人拿他没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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