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在一种表面和谐、内里仍带着些许微妙的气氛中结束了。席间,苏母努力活跃着气氛,苏清璇和苏清雅也小心配合,苏父虽然话不多,脸色却比之前缓和了许多,至少没有再给林默冷眼看。瑶瑶的存在更是天然的氛围调节剂,她咿咿呀呀的童声和天真无邪的笑容,不时冲淡着成年人世界的复杂。
饭后,苏母带着姐妹俩和瑶瑶去客厅玩耍,苏父用餐巾擦了擦嘴角,看了林默一眼,语气平淡却不容拒绝:“林默,你跟我到书房来一下。”
林默心中了然,知道这才是今晚真正的“考题”。他应了一声,起身跟着苏父走向那间象征着苏家权力核心的书房。
书房的门在身后轻轻合上,将外面的喧嚣隔绝。房间里弥漫着淡淡的书香和旧木的气息,红木大书桌上摆放着文房四宝,背后是一整面墙的书柜,里面陈列着各类经济、历史和军事着作,彰显着主人深厚的底蕴和广泛的兴趣。
苏父没有坐到书桌后,而是引着林默在靠窗的檀木茶海旁坐下。他熟练地开始烧水、温杯、洗茶,动作行云流水,带着一种不容打扰的沉静。林默安静地坐着,没有贸然开口,等待着。
茶水沏好,苏父将一杯澄澈透亮的茶汤推到林默面前,自己则端起一杯,轻轻呷了一口,这才抬眼,目光平静地看向林默。
“这次的事情,虽然过程不堪,但结果,你处理得还算不错。”苏父开门见山,语气听不出太多褒贬,“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顶住压力,不仅澄清了自身,还反将一军,让对手再无翻身之地。这份定力和手腕,倒是有几分我年轻时的样子。”
这算是极高的评价了,林默微微欠身:“叔叔过奖了。主要是组织明察秋毫,再加上……一些运气。”
“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苏父摆了摆手,“不过,光靠运气走不远。你在龙建这几年,尤其是主导第三分局和沙特项目以来,展现出的魄力和眼光,我还是认可的。这次破格提拔你,虽然有波折,但也说明上面确实看到了你的价值。这个平台,来之不易,要珍惜。”
“是,叔叔,我明白。”林默郑重回答。
苏父话锋一转,眼中闪过一丝探究的意味:“这次……你二叔,在海外,怕是出了不少力吧?”他虽然远在国内,但消息灵通,显然隐约知道了一些高层风向的转变与林耀东有关。
林默知道这事瞒不过,也不打算隐瞒,坦诚道:“是的,二叔他……确实在关键时刻,用他自己的方式,帮了我一把。”他没有具体说明林耀东捐献国宝的细节,这属于高度机密,也非他该宣扬之事。
苏父点了点头,没有深究,只是意味深长地说:“你有个好二叔。他在中东那边,能量不小。以后……或许在很多方面,都能有所助益。这份资源,你要善用,但更要把握好分寸。”
“我记住了,叔叔。”林默明白苏父这是在提醒他,既要借助家族力量,又要保持独立,避免授人以柄。
聊完了公事和背景,书房内的气氛稍微松弛了一些。苏父沉默了片刻,手指轻轻摩挲着温热的茶杯,目光变得有些复杂,终于将话题引向了核心。
“林默啊,”他叹了口气,“我苏正鸿这辈子,最看重的是什么?一是脸面,二是家庭。你和清雅、清璇之间的事……说实话,直到现在,我心里这个坎,还没有完全过去。”
林默的心提了起来,坐姿更加端正,聆听着。
“两个女儿,都……唉!”苏父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无奈和心疼,“作为父亲,我自然是希望她们都能找到最好的归宿,一生顺遂平安。可偏偏……世事难料。清雅性子柔,为你生了瑶瑶,吃了不少苦。清璇性子烈,认准了你,九头牛都拉不回。”
他看向林默,眼神变得无比锐利和严肃:“我今天不再追究过往谁对谁错。我只问你,以后,你究竟作何打算?如何安置她们姐妹?如何对待瑶瑶?我不想我的女儿和外孙女,永远生活在不明不白、被人指指点点的阴影里!”
这是最终的摊牌,也是最严厉的拷问。
林默深吸一口气,迎着苏父的目光,没有丝毫闪躲,他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充满了决心:
“叔叔,请您放心。过去的错误和亏欠,我会用一生来弥补。我对清雅和清璇,都是真心的,绝无虚假。或许在世人眼中,我们的关系不合常规,但我向您保证,我会尽我所能,给予她们应有的尊重、爱护和安全感。” “对于瑶瑶,她就是我的亲生女儿,我会给她毫无保留的父爱,让她在阳光下健康快乐地成长。” “至于名分和未来……我知道这需要时间和社会观念的转变,也可能永远无法以常规方式实现。但我承诺,我会努力奋斗,站到足够的高度,拥有足够的力量,去守护她们,让她们无需在意世俗的目光,能够按照自己的意愿幸福地生活。这是我林默,对您,也是对她们姐妹的誓言!”
他的话语坦诚而坚定,没有华丽的辞藻,却带着一种沉甸甸的分量。苏父静静地听着,审视着林默眼中的每一丝情绪。良久,他缓缓点了点头,紧绷的脸色终于彻底缓和下来,甚至带上了一丝几不可察的疲惫和释然。
“记住你今天说的话。”苏父沉声道,“路是你自己选的,再难,也要走下去。以后,对她们好点。”
“一定!”林默重重承诺。
这场至关重要的翁婿谈话,至此才算真正达成了和解与共识。
从书房出来,林默感觉像是打了一场硬仗,后背竟有些汗湿,但心中却是一片豁然开朗。客厅里,苏清璇和苏清雅投来询问的目光,林默对她们微微点头,露出了一个安抚的笑容。
看了看时间,林默知道不能再多做停留。他走向苏母和姐妹俩,带着歉意说道:“阿姨,清雅,清璇,我今晚就得赶回魔都。明天华东分局要召开党组会议,宣布我复职,还有很多工作要布置。”
苏母理解地点点头:“工作要紧,快去吧,路上小心。” 苏清雅柔声嘱咐:“注意身体,别太累着。” 苏清璇则哼了一声,嘴上不饶人:“快走吧,大忙人!记得按时吃饭!”
林默一一应下,又亲了亲已经有些睡意的瑶瑶的小脸蛋,这才拿起外套和公文包,在苏家众人的目送下,离开了老宅。
赶往机场的路上,林默已经在脑海中开始规划接下来的工作。他联系了秘书李雪,确认了明天党组会议的议程,并让她提前准备好几份关键材料。
次日,龙建集团华东分局党组会议准时召开。会议上,分局党组书记正式宣布了关于林默同志恢复一切职务的决定,并对赵东升的违纪违法行为进行了通报。会场内响起了热烈的掌声,这既是对组织决定的拥护,也是对林默个人的支持与欢迎。
随后,林默作为分管领导,听取了各板块的工作汇报。他重点听取了沙特未来城项目的进展。
“林局长,沙特项目首期滑雪场工程,主体地基已全部完成,钢结构预制件也已陆续运抵现场。根据最新的施工进度网络图,在确保资源和天气允许的前提下,我们预估首期工程可以在明年7月份之前全面完工,达到交付标准。”项目负责人汇报道。
林默仔细查看着进度表,点了点头:“明年7月……这个时间点很关键。要确保万无一失,质量、安全、进度,三者必须统筹好。技术评审和现场监理要进一步加强,我需要每周看到详细的进度报告和风险评估。”
“是,林局长!”
会议还讨论了其他几个重要议题,包括灾后重建项目的验收、新一年度的预算编制以及部分人事调整方案。
最后,党组书记提出了一项重要议项:“鉴于原第一分局党组书记、局长赵东升已被免职,第一分局的工作需要有人主持。经过前期酝酿和考察,党组初步提出了几位接任人选,大家议一议,看看谁更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