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慕言顿了顿，话锋一转：“但是，如果能把他的身体状态调整好，比如通过一段时间的中西医结合调理，改善他的心肺功能，提升身体储备，纠正电解质紊乱，稳定内环境。
让他的心脏和全身器官，从一个濒临崩溃的状态，调整到一个相对稳定的状态。那时候，再评估手术，风险会降低一些，成功的希望会大一些。”
钱慧的眼睛一点点亮了起来，仿佛在黑暗中看到了一盏灯：“沈医生，你是说……先用中医调理，等孩子身体好一点了，再考虑手术？这样小锦就有救了？”
“没错。”沈慕言肯定道：“这是我的核心思路。当然，这非常困难。调理的过程本身就充满风险，他的病情随时可能反复。而且，调理能起到多大效果，谁也无法保证。但如果连尝试都不做，那就真的只剩下……等待了。”
她没有说出那个残酷的词，但钱慧夫妇都明白。
褚铭用力搓了把脸，深吸一口气：“沈医生，我们懂了！你的意思是，咱们现在先不想那么远，集中全力，用你的方法，先帮小锦把身体稳住，甚至往回拉一拉。至于以后能不能手术，什么时候手术，看调理的结果再说。是这样吗？”
“是的。”沈慕言欣赏地看了褚铭一眼，这个父亲思路很清晰：“目前第一步，也是最重要的一步，就是调理。我会给他制定详细的中西医结合调理方案，目标就是改善心功能，减轻症状，提高生活质量，为可能的手术争取机会。”
她拿起笔，在处方纸上写下几行字：“这是初步的治疗方向。西医方面，继续现有的强心、利尿、抗癫痫治疗，但我会根据情况建议微调剂量和用药时间。中医方面，我会开一个以温阳益气、活血利水、宁心安神为主的方子，配合针灸。”
钱慧小心翼翼地问：“沈医生，那……调理大概需要多久？我们能看出效果吗？”
“调理是渐进的过程，急不得。”沈慕言语气温和但实事求是：“初期目标，是控制住这次急性发作的后续影响，让他脱离危险期，生命体征稳定下来。
这个阶段可能就需要几天到一周。之后，如果顺利，我们会看到一些积极变化。但心脏的根本改善需要更长时间，可能是几周，甚至几个月。而且过程中一定会有波折，你们要有心理准备。”
褚铭握住妻子的手，用力点头：“沈医生，我们明白！只要有希望，多难我们都坚持！需要怎么配合，你尽管说！”
沈慕言看着钱慧夫妇眼中重新燃起的希望和那份沉甸甸的托付，轻轻摇了摇头：“我这边暂时没什么事了，治疗方案定下来了。你们先去病房看看孩子，陪陪他，保持安静就好。有什么情况或者疑问，随时让护士叫我。”
“哎，好，好！沈医生，辛苦你了！”钱慧夫妇连声道谢，又对着沈慕言鞠了一躬，这才相互搀扶着，急匆匆往特护病房去了。
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走廊拐角，沈慕言才抬手揉了揉有些发紧的眉心。刚才的抢救、决策、沟通，耗费了她大量的精力和心神。
她定了定神，起身朝着另一头的院长办公室走去。齐院长刚才说去联系上级专家，不知道有没有进展，而她现在，有一个更大胆的想法需要得到支持。
来到院长办公室门口，沈慕言抬手敲了敲门。
“请进。”里面传来齐院长略显疲惫的声音。
沈慕言推门进去。
齐院长正坐在办公桌后，桌上摊着几张信纸和一部黑色的电话机，他眉头微蹙，显然刚才的通话并不顺利。
看到进来的是沈慕言，他有些惊讶，随即放下手中的钢笔。
“小沈啊，你怎么来了？病人那边都安排好了？现在情况怎么样？”齐院长一连串地问道，语气关切。
沈慕言点点头：“齐院长，病人已经转移到特护病房，初步治疗方案和家属也沟通好了，药也去抓了。暂时还算平稳。”
“那就好。”齐院长稍稍松了口气，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坐。你现在来找我，是有什么需要？”
他以为沈慕言是来申请具体物资支持的。
沈慕言在椅子上坐下，腰背挺直，目光直视着齐院长，开门见山道：“齐院长，我确实有些事想跟您申请。不过，不是常规的药品器械。”
“哦？”齐院长推了推眼镜，示意她继续说。
“刚才我详细看了孩子的病历，也跟家属深入谈过。”沈慕言语速平稳，但每个字都带着分量：“这孩子的情况，您也清楚，非常棘手。常规的中西药调理，或许能暂时稳住，争取时间，但要达到为手术创造条件的理想状态，难度极大，变数也太多。”
齐院长点点头，表情凝重：“是啊，我刚才试着联系了市医院的心内科专家，电话是打通了，但一听我们这里的情况和条件，对方都表示……很为难。远程指导意义有限，派专家下来或者转院过去，眼下看来都困难重重啊。”
“所以，”沈慕言深吸一口气，目光更加坚定：“我想，我们不能只依赖现有的、常规的治疗手段被动等待。我们需要更主动、更有针对性的药物。”
“更主动？更有针对性？”齐院长有些不解：“什么意思？”
“我想尝试研制一种药。”沈慕言清晰地说道：“一种专门针对他这种复杂先心病、心功能严重衰竭状态的靶向药。”
“研……研制新药？！”齐院长猛地坐直了身体，眼镜后面的眼睛瞬间睁大，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愕：“你……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研制新药？这需要大量的研究、实验、审批……这……”
他下意识地摇头，觉得这个年轻医生是不是压力太大，有些异想天开了。
沈慕言面对齐院长的震惊和质疑，神色并未动摇。她早就预料到这个反应。
“齐院长，您别误会。我不是说要像科研机构那样，从头开始研发一种全新的化学合成药。”沈慕言解释道，语气依旧冷静：“我指的是，基于中医理论和我个人对一些草药配伍的特殊理解，调配出一种复合方剂。”
她顿了顿，继续道：“当然，这有很大的风险。药效、毒性、剂量都需要极其谨慎地摸索。但以孩子目前的情况，常规治疗如同杯水车薪，我们等不起。如果这个方剂能成功，哪怕只是部分成功，都可能为他赢得至关重要的转机。”
齐院长脸上的震惊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思索和凝重。
他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目光审视着沈慕言：“沈医生，你这个想法……非常大胆。你有多大把握？你对要用到的药材，有成熟的构想了吗？”
“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沈慕言坦诚道：“但我有七成以上的思路。”
齐院长沉默良久。办公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研制一种针对绝症的“新药”，哪怕只是经验方，在一个县级医院里，由一位年轻的医生主导，这听起来简直是天方夜谭。
一旦出事，责任谁来承担？
但是……看着沈慕言清澈而坚定的眼神，想到那个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的孩子，想到家属那绝望中透出的一丝希望……
“你需要哪些药材？列个单子给我。”齐院长终于开口，声音有些干涩：“院里药房有的，我批条子，优先供应。没有的，我让人想办法去地区医药公司调，或者……我去找找老关系，看能不能从省里弄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