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崖之下，李天已静坐两日两夜。
这两日里，他的意识完全沉浸在那些剑痕之中。每一道剑痕都是一段记忆，每一段记忆都是一次感悟。他看到了李逍遥年轻时在蜀山练剑的刻苦，看到了他游历天下时的洒脱，看到了他面对强敌时的从容，也看到了……他与赵灵儿相遇时的温柔。
那是超越了剑术本身的东西。
是“道”。
第三日黎明，当第一缕阳光照在剑崖上时，李天睁开了眼睛。
他的眼中没有凌厉的剑光，没有逼人的气势，只有一种深邃的平静。那平静之下，却蕴含着如海般浩瀚的剑意。
“明白了？”师娘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李天起身，转身行礼：“多谢师娘成全。”
师娘已经站在不远处，依旧是那袭白衣，面覆轻纱。但她的气息有些虚弱，脸色也比三日前苍白了些——显然，维持“九天回春阵”消耗巨大。
“清瑶怎么样了？”李天急切问道。
“已无大碍。”师娘微微一笑，“随我来吧。”
两人回到峰顶静室。推开门，只见苏清瑶已从玉床上坐起，正茫然地看着四周。她眉心的黑点已经消失不见，脸色红润，气息平稳，甚至比受伤前更加神采奕奕。
“清瑶！”李天快步上前。
苏清瑶转过头，看到他时，眼中先是迷茫，随即化为惊喜：“七师兄？我……我这是在哪里？”
“仙灵岛。”李天握住她的手，感受到她掌心的温度，心中一块大石终于落地，“是师娘救了你。”
苏清瑶看向师娘，虽然不知此人是谁，但能感觉到对方身上那股温和而强大的气息。她连忙下床，盈盈一拜：“晚辈苏清瑶，多谢前辈救命之恩。”
“不必多礼。”师娘扶起她，仔细端详片刻，点头道，“不愧是逍遥哥哥传人的心上人，根基扎实，心性纯良。经过九天回春阵的洗礼，你的修为已突破至上清后期，也算因祸得福。”
苏清瑶这才注意到，自己体内灵力充盈澎湃，确实比受伤前强大了数倍。她又惊又喜，再次道谢。
“好了，你们师徒重逢，我就不打扰了。”师娘转身欲走，却又停下，“李天，午时来我住处。有事相商。”
“是。”
师娘离开后，静室内只剩下李天和苏清瑶两人。
苏清瑶紧紧抱住李天，泪水无声滑落：“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傻瓜。”李天轻抚她的秀发，“我说过，会永远保护你。”
两人相拥良久，苏清瑶才平复情绪，开始询问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李天简单讲述了仙灵岛的来历、师娘的身份，以及幽冥海的威胁。当听到李天要与幽冥之主决战时，苏清瑶脸色一白。
“太危险了……”她紧握李天的手，“那幽冥之主既是地仙境界，你……”
“放心。”李天微笑道，“我有师娘相助，还有整个正道为后盾。而且——”他眼中闪过自信的光芒，“我在剑崖领悟了三日，已非吴下阿蒙。”
他抬手，指尖凝聚出一道剑意。
那剑意看似平平无奇，却让苏清瑶心中一震——她仿佛看到了浩瀚星空，看到了无尽大海，看到了天地初开时的混沌。那不是一道剑意，而是……万道剑意的融合！
“这是……”苏清瑶震惊地看着他。
“李逍遥前辈一生的剑道感悟。”李天收回剑意，“虽不及他万分之一，但已让我受益无穷。”
苏清瑶眼中满是骄傲。她的七师兄，总是能创造奇迹。
午时，李天来到师娘的住处。
那是一间简朴的竹屋，屋前种着几株桃树，此时正值花期，落英缤纷。师娘坐在桃树下，面前摆着一局棋。
“坐。”她指了指对面的石凳。
李天依言坐下，看向棋盘。那局棋已到中盘，黑白交织，杀机四伏。
“这是三千年前，我与玲珑下的一局棋。”师娘轻声道，“当时我们刚来到这个世界，对未来充满迷茫。玲珑执黑，代表她对苍生的守护之心；我执白，代表我对逍遥哥哥的思念之情。”
她拈起一颗白子，放在棋盘一角：“三千年了，这局棋始终未分胜负。就像我们姐妹，虽然道路不同，但初心未改。”
李天静静听着。
师娘放下棋子，看向他：“三日前你提的那个计划，我仔细想过了。确实可行，但需要两样关键之物。”
“请师娘明示。”
“第一，需要一件能承载地仙级别战斗余波的法宝，作为战场核心。”师娘道，“否则大战一旦爆发，光是余波就能摧毁方圆千里。”
李天皱眉。地仙级别的战斗，什么法宝能承受得住？
“第二，需要一个人，在关键时刻引动天地正气，压制幽冥海的阴气。”师娘继续道，“这个人必须身怀至阳至正的功法，且心怀苍生，意志坚定。”
她看向李天：“你就是最合适的人选。但你现在的修为还不足以完全引动天地正气，需要再做突破。”
“弟子该如何做？”李天问道。
师娘从怀中取出一物，那是一枚晶莹剔透的珠子，珠子内部有七彩流光旋转，美轮美奂。
“此物名为‘定海珠’，是我用三千年时间，采集东海之精、日月之华、星辰之魄炼制而成。”师娘将珠子递给李天，“它可定风波，镇地脉，隔绝阴阳。以它为核心布阵，可在地仙大战中护住一方天地。”
李天接过定海珠，只觉得入手温润，珠子内部蕴含着浩瀚如海的力量。这绝对是超越凡俗的仙家至宝。
“至于你的突破……”师娘沉吟片刻，“剑崖的感悟只是基础。要引动天地正气，你需要真正理解蜀山心法的核心——‘天人合一’。”
她站起身，望向远方：“随我来，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两人离开竹屋，朝岛屿深处走去。穿过一片密林，来到一处山谷。谷中有一汪清泉，泉水清澈见底，泉眼处不断涌出乳白色的液体，散发着浓郁的仙灵之气。
“这是仙灵泉，仙灵岛灵气之源。”师娘道，“你入泉中静坐七日，以蜀山心法沟通天地。若能成功，便可触摸到‘天人合一’的门槛。”
李天看着泉水，能感觉到其中蕴含的磅礴生机。他不再犹豫，脱下外衣走入泉中。
泉水冰凉刺骨，但很快，那股凉意化作温润的灵力，涌入他体内。李天盘膝坐下，闭上眼睛，开始运转蜀山心法。
师娘在泉边守了片刻，见李天已进入状态，便悄然离开。
……
与此同时，青云山。
玉清殿内，气氛凝重。
道玄真人、普泓大师、云易岚三人坐在主位，下方是各派长老。殿中央站着一名风尘仆仆的青云弟子，正汇报着最新情报。
“魔教四宗已全部集结，鬼王宗、万毒门驻扎在西方三千里外的黑山，长生堂、合欢派驻扎在南方两千里的毒龙沼泽。”弟子声音急促，“据探子回报，四宗兵力超过五万，其中上清境高手近百，太清境……至少十人。”
殿内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太清境十人！这是什么概念？整个正道加起来，明面上的太清境也不过十余人！而且魔教功法诡异，同境界下往往比正道修士更难对付。
“幽冥海方面呢？”道玄真人沉声问。
“幽冥海先锋部队已出现在东海沿岸，约有万人。领军的是四大幽冥使中的‘黑水使’，太清中期修为。”弟子继续道，“他们正在沿海布设阵法，似乎在准备大型传送阵。”
云易岚脸色一变：“他们要直接把大军传送到中原腹地！”
“必须阻止他们！”普泓大师道，“一旦传送阵建成，幽冥海大军可瞬息而至，我们连反应时间都没有。”
道玄真人点头：“齐昊，你带龙首峰精锐，联合焚香谷、天音寺高手，即刻前往东海，摧毁传送阵。”
“是！”齐昊领命。
“另外，”道玄真人看向田不易，“田师弟，李天师侄那边可有消息？”
田不易摇头：“老七离开已七日，尚无音讯。不过以他的性子，既然承诺一月之期，定会按时返回。”
“希望如此。”道玄真人轻叹，“如今正道需要每一份力量。”
……
仙灵岛，第七日。
仙灵泉中，李天缓缓睁开眼睛。
他的眼中没有精光四射，反而更加内敛。但若仔细观察，会发现他的瞳孔深处，隐隐有星辰流转，有山川倒影。那是天地之象，是“天人合一”初成的征兆。
“恭喜。”师娘的声音响起。
李天起身走出泉水，水珠从身上滑落，竟在半空中化作点点灵光，消散于无形。他的气息已完全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若不刻意显露，旁人根本感觉不到他的存在。
“感觉如何？”师娘问。
“很奇妙。”李天感受着体内的变化，“仿佛与天地有了某种联系，能感知到风的流动，水的波动，山的呼吸……”
“这就是天人合一的雏形。”师娘点头，“虽然还未完全掌握，但已足够引动天地正气。配合定海珠，应该能压制幽冥海的阴气。”
她顿了顿：“不过，你还需要一柄剑。”
“剑？”李天不解，“无尘剑不行吗？”
“无尘剑虽是神兵，但终究是凡铁所铸。”师娘摇头，“要对抗幽冥之主，你需要一柄能承载天地正气的仙剑。”
她抬手，掌心浮现出三样东西：一块通体赤红的金属，一根晶莹剔透的骨骼，还有一滴金色的血液。
“这是‘太阳精金’，采自九天烈阳核心；这是‘真龙脊骨’，取自东海龙王遗骸；这是‘女娲之血’，是我当年留下的一滴本源精血。”师娘道，“以这三物为材，我可为你重铸无尘剑，让它蜕变成真正的仙剑。”
李天震惊地看着这三样宝物。任何一样拿出去，都是足以引起修真界血战的至宝。
“师娘，这太珍贵了……”
“宝物再珍贵，也要用在合适的地方。”师娘微笑，“你是逍遥哥哥的传人，便如同我的子侄。这柄剑，就当是我给你的见面礼吧。”
她不再多言，双手结印，三样宝物飞上半空，开始融合。太阳精金化作炽热的铁水，真龙脊骨融入其中，女娲之血点缀其上。师娘以无上仙法催动，那团液体在空中不断变形，最终化作一柄剑胚。
“将无尘剑给我。”
李天连忙取出无尘剑。师娘接过，将剑胚与无尘剑融合。两剑相遇，发出清越的剑鸣，仿佛久别重逢的故人。
融合持续了整整一日。
当最后一道法诀落下时，一柄全新的剑出现在空中。
剑长三尺三寸，剑身通体银白，隐隐有赤金纹路流转。剑脊处有一条龙形浮雕，龙眼处正是那滴女娲之血所化，闪烁着温润的金光。剑柄处刻着两个古篆——天问。
“天问剑。”师娘轻声道，“问天何寿？问地何极？问苍生何辜？问正道何存？此剑承载着对天地的叩问，对苍生的关怀。持此剑者，当以天下为己任。”
李天郑重接过天问剑。剑入手的那一刻，他感到一股磅礴的浩然正气涌入体内，与他的蜀山心法完美契合。更神奇的是，他仿佛能听到剑中传来的龙吟，感受到其中蕴含的炽热与慈悲。
“多谢师娘赐剑！”李天躬身行礼。
师娘摆摆手：“剑已铸成，你也该回去了。青云那边，想必已等得急了。”
她取出一枚玉简：“这是我的传讯玉简，若有需要，捏碎即可。另外，告诉道玄真人，三月之期一到，我会亲赴青云。”
“是！”李天收起玉简，又想起一事，“师娘，清瑶她……”
“让她留在仙灵岛吧。”师娘道，“她的伤虽已痊愈，但修为还需稳固。而且接下来的大战太过凶险，我不希望她涉险。”
李天沉默片刻，点头同意。他也不想让苏清瑶再经历危险。
两人回到竹屋，苏清瑶已等在那里。听李天说要独自返回青云，她虽然不舍，但也明白这是最好的选择。
“七师兄，一定要平安回来。”她轻声道。
“一定。”李天握住她的手，“等我回来，我们就成亲。”
苏清瑶脸一红，轻轻点头。
告别二人，李天御起天问剑，化作一道流光向西飞去。
这一次，他的速度比来时快了数倍。天问剑不愧是仙剑，御剑飞行时几乎不消耗灵力，反而能引动天地灵气加持。
三日后，青云山已在望。
而山下的世界，已是烽烟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