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疆的清晨来得格外早,天边刚泛起鱼肚白,湿热的气息就已弥漫开来。
四人休整一夜,精神恢复饱满。张小凡怀中的玄火鉴红光愈发明显,镜面上的火焰纹路几乎要跃出镜面,直指南方某个特定方向。
“这玩意儿反应越来越强了。”李天接过玄火鉴,感受着其中那股灼热而古老的指引,“看来它确实在带我们去某个地方。”
御剑太过招摇,四人选择步行。南疆的山路崎岖难行,密林中藤蔓交错,毒虫隐现。李天走在最前,无尘剑不时出鞘斩断挡路的荆棘,剑光过处,那些带有毒刺的植物纷纷断裂。
走了约莫两个时辰,前方出现一条浑浊的河流。河水呈暗红色,散发着一股铁锈般的腥味。河对岸,隐约可见炊烟升起——那是南疆苗族的村寨。
“有人烟。”陆雪琪停下脚步,天琊神剑微微震动,似乎感应到了什么。
李天凝神望去,只见村寨依山而建,吊脚楼层层叠叠,大多以竹木搭建。此时正是清晨劳作时分,却不见寨中有人走动,反而隐隐传来喧闹之声,隐约夹杂着兵器碰撞和惨呼。
“不对劲。”苏清瑶皱眉,雪珩剑已悄然出鞘三寸,“寨中有打斗声。”
张小凡怀中的玄火鉴突然剧烈震动,红光暴涨,直指对岸村寨方向。不仅如此,镜面之上竟浮现出模糊的景象——火焰、奔跑的人影、还有诡异的兽形黑影。
“寨子出事了!”张小凡脱口而出。
李天当机立断:“走,过去看看!”
四人御器而起,掠过浑浊河流。越靠近村寨,空气中的焦糊味越浓,还混杂着血腥气。待飞到寨子上空,眼前景象让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七里峒,这个南疆苗族最大的聚居地,此刻已陷入一片火海。
数十栋吊脚楼熊熊燃烧,黑烟滚滚冲天。寨中广场上,尸体横七竖八地躺着,有苗人装扮的,也有黑衣人。鲜血在泥土中汇成暗红色的溪流,空气中弥漫着死亡的气息。
更令人心悸的是,战场边缘还徘徊着几头形貌狰狞的妖兽。这些妖兽体大如牛,浑身覆盖着黑色鳞甲,口中喷吐着腥臭的绿色毒雾,正在撕咬地上的尸体。
“是妖兽!”陆雪琪冷声道,握紧了天琊。
李天目光扫过战场,突然锁定寨子深处一座最高的竹楼。那座竹楼尚未起火,楼前却战况最为激烈——数十名黑衣人和三头妖兽正围攻竹楼,而竹楼周围倒着数十具苗人卫士的尸体,显然他们曾拼死守护此处。
竹楼顶端,飘扬着一面绣有古怪图腾的旗帜,旗帜上是一只三眼乌鸦的图案。
“那是……”张小凡努力回忆,“我在青云门藏书阁的古籍中看到过,三眼乌鸦是南疆黑巫族的标志!”
话音刚落,竹楼中突然传出一声苍老的怒喝。紧接着,一道幽蓝光芒从楼中射出,化作漫天光点,落在那些黑衣人和妖兽身上。
被光点触及的黑衣人顿时惨叫起来,身上冒出青烟,动作变得迟缓。而妖兽更是痛苦地翻滚,鳞甲上出现腐蚀的痕迹。
“是巫术!”苏清瑶眼前一亮,“楼中之人定然是黑巫族的重要人物!”
然而那幽蓝光芒只持续了数息便黯淡下去。竹楼中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声,显然施术者已经力竭。
黑衣人见状,攻势更猛。三头妖兽更是狂性大发,一头撞向竹楼大门,那扇厚重的木门顿时出现裂痕。
“救人!”
李天一声令下,四道剑光如流星坠地,直落竹楼之前。
“轰!”
无尘剑率先斩落,剑气纵横三丈,将冲在最前的那头妖兽生生劈退。那妖兽吃痛,仰天咆哮,转身朝李天扑来。
李天不退反进,身形如鬼魅般一闪,已出现在妖兽侧方。右手剑诀一引,无尘剑在空中划出一道玄妙弧线,直刺妖兽眼窝。
“噗嗤!”
剑入三寸,妖兽惨嚎着翻滚出去,绿色的血液喷溅一地。
与此同时,苏清瑶的雪珩剑化作漫天寒光,剑招精妙绝伦——这正是李天私下传授的蜀山剑法,但她以太极玄清道为基施展,外人看来只觉剑法玄奇,却看不出蜀山渊源。剑光如水银泻地,将五名黑衣人笼罩其中,那五人只觉得周身寒气逼人,动作顿时迟滞,下一刻便被剑气穿透要害,倒地不起。
陆雪琪更是直接,天琊神剑蓝光大盛,一剑横扫,剑气如长虹贯日,将另外两头妖兽逼得连连后退。她剑法霸道,每一剑都带着摧山断岳之势,妖兽坚硬的鳞甲在天琊剑锋前竟如纸糊一般。
张小凡没有加入正面战斗。他双手结印,口中诵念佛经,金色佛光以他为中心扩散开来,形成一道屏障护住竹楼。那些黑衣人射来的毒箭、飞镖撞上佛光,纷纷弹开。
四人加入战局,形势顿时逆转。黑衣人虽然训练有素,但面对无尘剑的凌厉、雪珩剑的精妙、天琊神锋的霸道以及佛门妙法的防御,根本抵挡不住。不到一炷香时间,围攻竹楼的数十名黑衣人已死伤大半,三头妖兽也被斩杀两头,剩下一头重伤逃窜。
然而就在众人以为局势已定时,寨子东侧突然传来一声娇笑。
那笑声柔媚入骨,却让人听了心生寒意。
“哟,我道是谁这么大胆子,敢坏我圣教的好事,原来是青云门的几位故人呢。”
随着话音,一道粉红色身影飘然而至,落在竹楼对面一栋尚未倒塌的吊脚楼顶上。
那是一名女子,身着粉红罗裙,腰系银铃,长发如瀑,面容娇媚动人,眼波流转间带着勾魂摄魄的魅力。她赤足立于屋檐,足踝上系着红绳铃铛,随着她的动作发出清脆声响。
“金瓶儿。”李天认出了来人。
死亡沼泽一役中,他们曾与此女有过一面之缘。当时双方并未交手,但彼此都知道对方的存在。合欢派妙公子金瓶儿,魔教年轻一辈中的顶尖人物,修为高深,手段诡异。
金瓶儿掩口轻笑,目光在四人身上一一扫过:“李公子,苏姑娘,陆姑娘,还有这位小兄弟,咱们死亡沼泽一别,也有些时日了。没想到会在这南疆蛮荒之地重逢,真是缘分呢。”
她语气娇媚,话语内容却让人不敢大意。
李天持剑而立,神色平静:“金姑娘也是好兴致,不在中原享福,跑到这南疆来放火杀人。”
“放火杀人?”金瓶儿眨了眨眼,故作委屈状,“李公子这话可冤枉人家了。我们不过是奉教主之命,来请黑巫族的大巫师去圣教做客,奈何这些苗人不识抬举,非要动手,这才闹成这般模样。”
她说着,目光转向竹楼,声音依旧娇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胁:“大巫师,您也看到了,今日这局面,您怕是走不脱了。不如乖乖随我回去,也免得七里峒……哦,抱歉,七里峒的人好像已经死得差不多了。”
竹楼中一片死寂,没有任何回应。
金瓶儿也不在意,转向李天道:“李公子,你们青云门向来以正道自居,今日这事,你们非要插手不可吗?”
“既然遇上了,自然不能坐视不理。”李天淡淡道。
“那就可惜了。”金瓶儿轻轻叹了口气,“人家其实挺欣赏李公子的,不想与你为敌呢。”
她话音刚落,突然拍了拍手。
随着她的动作,寨子四周突然涌出更多的黑衣人,足有上百之众。这些人行动间悄无声息,显然都是训练有素的杀手。更可怕的是,他们手中都持着一种奇怪的弩箭,箭头发黑,显然是淬了剧毒。
“百毒弩。”陆雪琪冷声道,天琊剑锋蓝光更盛。
金瓶儿娇笑道:“李公子,现在你还觉得,你们四人能护得住这竹楼吗?”
李天没有回答,只是缓缓抬起无尘剑,剑尖直指金瓶儿。
“你可以试试。”
话音落下的刹那,一股磅礴如海的剑意从李天身上冲天而起!
那剑意纯粹、凌厉、霸道,仿佛要撕裂苍穹。无尘剑上清光大盛,剑身周围的空间都隐隐扭曲。太清境的威压毫无保留地释放开来,笼罩整个七里峒。
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到呼吸一窒,那些黑衣人更是面色惨白,手中毒弩都在微微颤抖。
金瓶儿脸上的娇笑终于僵住了。
她死死盯着李天,眼中闪过难以置信的神色。死亡沼泽时,她就察觉此人修为深不可测,但没想到竟到了如此地步!
这股威压,这种剑意……
太清境!
这个念头如惊雷般在她脑海中炸响。怎么可能?他才多大年纪?
“如何?”李天剑意锁定金瓶儿,声音平静无波,“战,还是退?”
金瓶儿脸色变幻不定。她向来精明,权衡利弊几乎成了本能。眼前这四人,李天太清境深不可测,苏清瑶剑法精妙绝伦,陆雪琪天琊神剑锋芒无双,张小凡佛光祥和却暗藏玄机。真要死战,就算能胜,自己带来的人也必死伤殆尽,甚至自己都可能陨落在此。
而教中交给她的任务,是“请”大巫师回去,并非死命令。为了一个任务赌上性命和全部手下,不值。
心思电转间,金瓶儿忽然又笑了,笑颜如花:“李公子真是的,这么凶做什么?人家一个弱女子,哪里是你的对手嘛。”
她摆了摆手,那些黑衣人如蒙大赦,纷纷收起毒弩后退。
“今日看在李公子的面子上,人家就退一步。”金瓶儿娇声道,目光却冷了下来,“不过大巫师之事,圣教不会放弃。咱们……后会有期。”
说罢,她身形一晃,化作一道粉色流光冲天而起,消失在南方天际。那些黑衣人也迅速撤离,转眼间走得干干净净。
七里峒中,只剩下满地尸体、熊熊燃烧的火焰,以及死一般的寂静。
四人收起法宝,警惕地环顾四周。整个村寨除了火焰燃烧的噼啪声,再无其他声响。那些苗人要么已经战死,要么躲藏起来不敢现身。
“进去看看。”李天率先走向竹楼。
竹楼的大门已经破损,推门而入,一股浓烈的草药味混杂着血腥气扑面而来。楼内陈设简单,却充满了南疆特有的神秘气息——墙壁上挂着各种兽骨、羽毛,木架上摆着瓶瓶罐罐。
沿着木梯登上顶层,眼前的景象让四人心中一沉。
一名须发皆白的老者靠坐在墙边,身穿黑色长袍,袍上绣着三眼乌鸦图腾。他面色灰败,胸口有一个狰狞的血洞,鲜血已经凝固。老者手中紧握着一根骨杖,杖头雕刻着乌鸦头颅,但此刻骨杖已经断裂。
更令人触目惊心的是,老者身前用鲜血画着一个诡异的法阵,法阵中央摆放着几个兽骨和羽毛,显然在临终前还在施展某种巫术。
“他已经死了。”陆雪琪检查后说道。
苏清瑶蹲下身,注意到老者另一只手紧紧攥着什么东西。她小心掰开那只枯瘦的手,掌心中是一块黑色的木牌,牌上刻着扭曲的符文。
“这是……”张小凡凑近看去,忽然怀中的玄火鉴再次剧烈震动。
李天接过木牌,仔细端详。那些符文他一个也不认识,但玄火鉴的反应说明此物定然不凡。他试着将一丝灵力注入木牌——
“嗡!”
木牌突然发出幽暗的光芒,那些扭曲的符文仿佛活了过来,在空中交织成一幅画面:
无尽的黑暗之中,一个庞大的身影在沉睡。那身影似人非人,周身笼罩着混沌的气息,每一次呼吸都引动天地变色。画面四周,有八根巨大的石柱矗立,石柱上刻满了与木牌上类似的符文,形成一道封印将身影困在其中。
但其中一根石柱已经出现了裂痕,裂痕中渗出黑色的气息,正不断侵蚀着其他石柱。
画面持续了数息便消散了,木牌也失去了光泽。
四人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
“那是什么?”张小凡颤声问道。
李天神色凝重,缓缓吐出两个字:“封印。”
他看向手中的木牌,又望向窗外燃烧的七里峒:“看来金瓶儿他们要抓大巫师,与这个封印有关。”
苏清瑶站起身,雪珩剑归鞘:“我们需要知道更多。这木牌上的符文,还有玄火鉴的感应……南疆隐藏的秘密,恐怕比我们想象的还要惊人。”
陆雪琪走到窗边,望着死寂的村寨:“此地不宜久留。魔教的人可能还会回来。”
李天点头,将木牌收起:“走吧。不过走之前……”
他看向老者的尸体,叹了口气。四人将老者遗体安放在竹楼中,李天以无尘剑在楼外刻下一道剑气屏障,防止野兽亵渎遗体。
做完这一切,四人御器而起,离开了这片死寂的火焰之地。
飞离七里峒数十里后,李天取出木牌和玄火鉴。两件物品放在一起时,玄火鉴的红光与木牌的幽光竟产生了某种共鸣,镜面上浮现出模糊的图案——那是一片连绵的黑色山脉,山脉深处有一个巨大的洞穴入口。
“它在指引方向。”张小凡说道。
李天望着镜中景象,眼中闪过思索之色:“看来这南疆的隐秘,就藏在这山脉之中了。”
他收起两件物品,望向南方那无尽的黑山。
“我们继续走。”
四道剑光划过南疆的天空,朝着未知的隐秘之地飞去。
而在他们身后,七里峒的火焰渐渐熄灭,只余下缕缕黑烟,如怨魂般升向天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