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云笙突然笑了,那笑容里充满了复杂的同情与尖锐的自嘲,仿佛听到了世间最荒谬的笑话。
“您到了今天,竟然还不明白吗?”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钉,敲在叶义康的心上,“靖川走到今天这个地步,根源从来不是我。是您!是您从小到大对他无孔不入的支配和控制!我一直以为他天性乐观爱笑,其实不是。他是在遇到我之后,才仿佛找到了一个透气孔,才敢小心翼翼地释放他被压抑的天性,他渴望自由的灵魂!”
他几步走到窗前,背对着叶义康,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声音带着一种看透一切的悲凉:“我看,现在最应该去寻求心理辅导的人,是您自己……靖川之前连回到这个家都会感到恐惧,他现在好不容易有了一点好转的迹象,您就迫不及待地要开始故技重施了吗?”
赵云笙猛地转过身,目光如炬,直视叶义康:“你除了试图控制靖川,现在还想来控制我?我告诉你,你的资源、你的财富,我赵云笙从不稀罕!你要打压‘盛世’,尽管放手去做!我大不了带着一身技艺,离开江市,天地广阔,总有我赵云笙的容身之处!”
叶义康嘴唇紧抿,脸上肌肉微微抽动,罕见地没有立刻反驳。
“我之所以现在还愿意陪着靖川,不是因为你的施压!”赵云笙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真挚,“是因为这是我与他之间尚未尽的一段缘分!我心疼他,我不忍心看着一个原本有大好前程的青年,就这样断送自己,就此坠落万丈深渊!我想帮他,我想拉他一把!”
他的语气缓和下来,“等他身体状况更稳定些,做完心脏手术,我会找个合适的时机,向他坦诚我与李言之之间所有的前情往事。我相信,他会理解的。”
他望向书房门口的方向,仿佛能穿透墙壁看到那个脆弱的青年:“我看过他在华尔街留下的战绩报告,他在金融投资方面有着惊人的天赋和敏锐度。您若真的为了他好,或许应该考虑在这方面协助他,比如成立属于自己的基金公司,让他在他真正擅长和热爱的领域里发光发热。我相信他有这个能力,也愿意支持他走上这条道路。我希望,您也能试着去相信他,相信您的儿子。”
一番话,掷地有声。
说完,赵云笙微微颔首:“如果没别的事,我先告辞了。靖川那边,我会再来看他。”
他没有等待叶义康的回应,转身,挺直脊背,走出了这间压抑的书房。
外面的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清冷的空气涌入肺腑,带着泥土和植物的气息。
他快步走向自己的车,拉开车门坐进去,像是逃离一般。
他靠在椅背上,闭上眼,剧烈的心跳久久无法平复。
拒绝了叶义康,几乎等同于与叶家彻底决裂,后续的麻烦可想而知。
但他不后悔。
他不能再自欺欺人下去。
他启动车子,漫无目的地在湿漉漉的街道上行驶。
霓虹灯光在积水的路面上折射出迷离破碎的光影。
鬼使神差地,方向盘仿佛有了自己的意志,又一次将他带到了李氏集团总部附近。
那栋摩天大楼依旧巍峨耸立,在雨后的夜空下沉默着,通体的玻璃幕墙反射着冷光,如同一个巨大的、守口如瓶的秘密,吞噬了所有关于那个人的消息。
三个月了,那个人就像一滴水融入了大海,没有泛起一丝涟漪。
他到底在哪里?过得好不好?是不是……真的已经不想再见到他了?
一种深入骨髓的悲痛和绝望,如同夜色般将他紧紧包裹。
他掏出那只旧打火机,金属外壳在车内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微光。
他紧紧攥着它,冰凉的触感抵着皮肤,仿佛这是他在茫茫人海、无尽黑暗中,所能抓住的唯一的浮木。
“李言之……”
他低声念出这个名字,声音沙哑破碎,带着无法言说的痛楚、蚀骨的思念和一丝濒临崩溃的祈求。
“你到底……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