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姑娘,关在柴房的文慧,是否送饭。”
丫鬟春桃垂着手,偷瞄着坐在镜前的人影。
李婉儿正用银簪挑着鬓边碎发,闻言指尖一顿,镜子里映出她嘴角的笑容,眼尾都透着得意。
她放下银簪,起身时裙摆扫过凳脚,发出清脆的声响,几步走到春桃面前,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她:“送饭?你倒心善。”
春桃被她看得缩了缩脖子,低声道:“姑娘,她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
“一天算什么?”李婉儿抬手拨了拨袖口的珍珠扣,语气里满是不屑,
“前些日在南安,她敢甩我耳光的时候,怎么没想过今天?”
说罢她突然笑出声,抬手拍了拍春桃的肩膀,力道重得让春桃踉跄了一下,
“走,带我去看看她!我倒要瞧瞧,昔日里不可一世的月家小姐,如今成了什么丑样,哈哈!”
春桃不敢反驳,只能引着李婉儿往后院柴房走。
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一股潮湿的霉味扑面而来,李婉儿下意识地捂了捂鼻子,往里扫了一眼,就看见文慧蜷缩在柴草堆上。
文慧听到动静,缓缓睁开眼,脸色苍白得像纸,嘴唇干裂起皮,原本有神的眼睛此刻也没了光彩。
她撑着手臂想坐起来,却因为虚弱晃了晃,又跌回柴草上。
李婉儿见状,笑得更欢了,她双手叉腰站在门口,声音尖利:“怎么样,文慧?
你不是挺厉害的吗?
在南安打我耳光的威风,到哪去了?”
文慧喘了口气,眼神却依旧倔强,她看着李婉儿,声音沙哑却清晰:“你会得到报应的!”
“报应?”李婉儿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弯腰捂着肚子笑了半天,直起身时眼角还带着笑泪,
“你拿什么让我遭报应?就凭你现在这副连站都站不起来的样子?”
文慧抿了抿干裂的嘴唇,手指紧紧攥着身下的柴草,草屑扎进掌心也浑然不觉:“我爹不会放过你的!
我爹是月阔察儿,他若知道你这么对我……”
“月阔察儿?”李婉儿打断她,挑眉嗤笑,“你爹现在在江西打仗呢,忙着跟红巾军周旋,哪有时间管你这个被忘了的女儿!”
她往前迈了两步,居高临下地看着文慧,“你就老老实实在这受罪吧,等我什么时候高兴了,或许会赏你口饭吃。”
文慧的心沉了沉,可想到那个人,眼神又亮了些,她抬着头,直视着李婉儿:“张开心来了,会帮我报仇的!”
“张开心,他很厉害吗?”李婉儿愣了一下,随即笑得更轻蔑了,“没听说过!”
她蹲下身,凑近文慧,声音压低了些,却满是嘲讽,“我告诉你,这江浙是我伯父说了算,张开心就算来了,也进不了扬州城!
他不会来救你的,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文慧看着李婉儿得意的嘴脸,只觉得一阵恶心,她别过脸,不再说话,
可心里却在想:小六当然很厉害!
上次在信丰,他仅凭一根筷子就打跑了三个劫匪,他肯定会来的。
李婉儿见文慧不说话,只当她是怕了,站起身拍了拍裙摆上的灰尘,
又瞥了一眼文慧,语气带着施舍:“你要是现在给我磕三个头,求我饶了你,或许我还能让你少吃点苦。”
文慧猛地转过头,眼神里满是愤怒:“你做梦!我就算饿死,也不会向你低头!”
“好,有骨气!”李婉儿冷笑一声,“那你就等着饿死吧!春桃,我们走,别在这脏地方待着,晦气!”
说罢,她转身就走,木门被重重关上,留下文慧一个人在黑暗里。
文慧看着紧闭的木门,眼泪终于忍不住流了下来。
她抬手抹了抹眼泪,心里满是委屈。
她本来是梁晓燕,是南城一中的学生,就因为太喜欢张开心,追着他穿越到了这个陌生的元代,还成了月阔察儿的女儿文慧。
前段时间和张开心在一起的日子多好啊,他会给她买糖人,会教她骑马,会在她受欺负的时候护着她。
可后来她随文君来扬州参加大江南琵琶大赛,却被徐公子和李婉儿关在了这里,连一口饱饭都吃不上。
她越想越委屈,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往下掉。
可转念一想,她又咬了咬嘴唇,把眼泪憋了回去。
张开心肯定在来扬州的路上了,她知道,他一定会来扬州找她的。
他那么聪明,肯定能想到她被关在这里,他一定会来救她的。
想到这里,文慧的眼神重新有了光彩,她靠在柴草堆上,虽然身体依旧虚弱,可心里却踏实了不少。
她轻轻呢喃:“小六,我等着你,你一定要快点来啊。”
御水碧庄的前堂里,李婉儿正绕着梨花木桌来回踱步,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绣着的缠枝莲纹样——那是她特意让人绣的,只因文君的琵琶套上也有相似的花纹。
见徐公子掀帘而入,她立刻收住脚步迎上去,语气里藏不住急切:“徐公子,文君那边情况怎么样了?都两天了,她还是不肯松口吗?”
徐公子走到桌边坐下,抬眼看向李婉儿:“李姑娘,急不得。
文君还是不答应,她说,您都是大江南琵琶大赛的冠军了,技艺远胜于她,哪里用得着她来教?”
李婉儿闻言,脸颊顿时泛起红晕,她走到对面坐下,手指紧紧绞着裙摆上的丝线。
“你也知道的,”她声音低了些,带着几分赧然,“我这冠军,不过是伯父托人打了招呼才得来的。
大赛上,文君弹的那曲《平沙落雁》,指尖流转间尽是雁鸣秋江的意境,我就算练上十年,也未必能及得上她半分。”
徐公子放下茶杯,眼中带着几分笑意:“李姑娘,你这话就过谦了。
你的《春江花月夜》弹得也颇有韵味,在扬州城里,没人比得上你!”
“你不用恭维我。”李婉儿摆了摆手,语气里满是失落,指尖却无意识地模仿着拨弦的动作,
“我自己的水平我最清楚。自小第一次摸到琵琶,我就想着能弹出动人心弦的曲子。
这些年,我每日天不亮就起来练基本功,指尖磨出的茧子厚了一层又一层,可比起文君,还是差得太远。
我是真的喜欢琵琶,不是为了什么虚名,不然也不会这么执着地想让她教我。”
她沉默片刻,忽然抬起头,眼中没了之前的窘迫,反倒多了几分坚定。
她双手攥紧,指节微微泛白,看着徐公子一字一句道:“不行,我不能就这么等下去。
我亲自去会会文君,我一定要让她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