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冽的寒风掠过枯黄的草原,卷起阵阵雪沫。一名黑狼部落的信使,裹紧了满是污渍的皮袍,伏在马背上奋力疾驰。他怀中揣着首领兀鲁斯的信物和那枚象征着仇恨与耻辱的、属于兀术的狼牙坠,目的地是西方白羊部落的冬季营地。
连续奔波数日,人困马乏。当他终于看到远方地平线上那一片连绵的帐篷和如云朵般散落的羊群时,才稍稍松了口气。白羊部落比黑狼部落实力更雄厚,战士超过五百骑,以其强大的骑兵和富庶的草场闻名。
然而,接近营地时,信使的心又提了起来。营地的气氛似乎有些异样,巡逻的骑兵数量明显增多,眼神警惕而冷漠。他被拦在营地外缘,经过层层盘查,才被引着走向中央那座最为华丽宽大的帐篷。
帐篷内温暖如春,铺着厚厚的地毯。白羊部落的头人赫连勃,一个年约四十、面容精悍、眼神锐利的男人,正用小刀切割着一块烤羊腿。他身边坐着几位部落长老,气氛似乎有些沉闷。
信使跪倒在地,恭敬地呈上信物和狼牙坠,然后用略带颤抖的声音,复述了兀鲁斯的口信:东面出现富庶但扎手的汉人势力,邀请白羊部落共击之,所得财物大部归白羊所有云云。
赫连勃慢条斯理地嚼着羊肉,听完叙述,并未立刻回答。他用油乎乎的手指捏起那枚狼牙坠,仔细看了看,然后随手丢在案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兀鲁斯那个蠢货,”赫连勃的声音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自己啃不动硬骨头,磕掉了牙,就想拉我去帮他报仇?还说什么大部财物归我?当我赫连勃是三岁的孩子那么好骗吗?”
帐内一位长老皱眉道:“头人,黑狼部虽然近年来有些衰落,但兀术也算是一员猛将,竟折在那些汉人手里,看来那支叫‘启活营’的队伍,确实有些门道。”
“有门道又如何?”另一位身材肥胖的长老嗤笑道,“汉人只会缩在土墙后面放箭。太行山那地方,山高林密,我们的骑兵施展不开。为了黑狼部落的恩怨,让我们白羊的勇士去钻山沟林子,死伤肯定不会小,划算吗?”
赫连勃点了点头,显然更赞同后者的观点:“没错。汉人的东西固然好,粮食、铁器、布匹,我都想要。但代价呢?兀鲁斯想借我的刀去杀人,自己躲在后面捡便宜,天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他看向那信使,眼神变得冰冷:“回去告诉兀鲁斯,他的礼物我收下了(意指那枚狼牙坠),他的‘好意’我也心领了。但是,我们白羊部落的勇士,不会为了别人的仇恨去流血。如果他想报仇,就自己拿出黑狼部落的全部勇气和力量去战斗。或者…”
赫连勃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精明狡黠的光:“如果他真的走投无路了,愿意臣服于我白羊部落,成为我的附庸,那么首领受了欺负,我这个做主人的,倒是不介意出兵替他‘主持公道’。”
信使的心彻底沉了下去。联合出兵变成了趁火打劫的吞并要求,这绝不是兀鲁斯首领想要的结果。他不敢多言,只得磕头领命,狼狈地退出了温暖的大帐,重新没入外面的寒风之中。
看着信使消失的背影,赫连勃对帐内心腹长老低声道:“派人去东面仔细查探一下那个‘启活营’。能让兀鲁斯连续吃两次大亏,或许没那么简单。弄清楚他们到底有多少人,装备如何,那条商路又值多少钱。如果…真有那么大块肥肉,我们或许可以等黑狼部落和他们拼得两败俱伤之后,再去‘接收’过来,何必现在去硬碰硬?”
几乎在同一时间,前往南面黑水部的另一路信使,也遭遇了类似的冷遇。黑水部以渔猎为主,骑兵不多,但对太行山区的矿产和皮货更感兴趣,对硬碰硬的战争兴趣缺缺,同样婉拒了立刻出兵的提议,但言辞间对启活营控制的区域流露出了贪婪的窥探之意。
兀鲁斯祸水东引、借刀杀人的算计,初步看来并未成功。那些大部落首领个个老奸巨猾,更愿意坐山观虎斗,或者等待更好的时机。
然而,信使的往来,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虽然未能立刻激起巨浪,却已将“启活营”这个名字及其所代表的财富与危险,传递到了更远方势力的耳中。阴云,正在远方的天际缓缓汇聚,只是尚未化作直接扑向启明峪的风暴。
而在启明峪,熊启正看着刘骁带着骑兵队进行着蹒跚的马上劈砍训练,郑楠则在工棚里对着缴获的匈奴角弓苦苦思索改良之法。他们并不知道,自己已然成为了草原狼群眼中值得警惕和觊觎的目标。
暂时的平静,预示着更多的暗流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