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尚未能完全消融太行山脊的积雪,战争的铁蹄已踏碎了山间的宁静。慕容恪的大军,如同一条黑色的巨蟒,沿着山谷迤逦而来,旌旗蔽日,刀枪如林,沉重的脚步声与马蹄声汇成令人心悸的闷雷,震得人心头发慌。兵力远超上次慕容垂来袭,仅先头部队,目测便不下五千之众,其中尤以千余衣甲鲜明、人马皆覆轻甲的“龙城铁骑”最为引人注目,杀气腾腾。
启明峪外新建的三处前哨营垒,如同巨浪前的礁石,首当其冲。慕容恪用兵果决,毫不拖泥带水,直接分兵三路,以绝对优势兵力同时猛攻三座营垒,意图迅速拔除这些“钉子”,扫清进攻主峪的障碍。
战斗从一开始就进入了白热化。燕军步兵扛着云梯,在弓箭手的掩护下,如同潮水般涌向营垒。营垒中的启活营戍守屯兵,依托加固的工事和数量大增的连弩,拼死抵抗。
“放箭!瞄准云梯!”负责东面营垒的是一名新任的年轻百夫长,声音因紧张而嘶哑,但指令清晰。
咻咻咻!密集的弩箭从垒墙射孔中飞出,将试图架设云梯的燕军射翻在地。但燕军实在太多,前仆后继,很快,数架云梯还是搭上了垒墙。
“滚木!礌石!砸下去!”
巨大的圆木和石块轰隆隆滚落,带起一片惨嚎。然而,燕军中的弓手极为精锐,箭矢精准地压制着垒墙上的守军,不断有人中箭倒下。
最关键的是,那支“龙城铁骑”并未直接参与攻城,而是在战场外围游弋,其带来的压迫感甚至超过了正面攻城的步兵。他们随时可能发动致命的侧翼突击。
战斗持续了整整一个上午,三处营垒皆岌岌可危,伤亡惨重。讯号火箭不断射向主峪求援。
“首领!东垒快撑不住了!赵虎请求带兵出寨支援!”传令兵飞奔至熊启面前。
熊启站在主寨门楼上,面无表情地看着远处的惨烈厮杀,拳头紧握。出兵救援,很可能正中了慕容恪围点打援的计策,那支龙城铁骑正等着呢。但若坐视前哨失守,不仅损兵折将,更会极大挫伤士气。
“告诉赵虎,坚守待命!前哨弟兄,已尽忠职守!令他们……寻机焚烧营垒,撤回主峪!”熊启的声音冰冷而决绝。这是一个痛苦的决定,意味着放弃经营数月的前沿阵地和部分英勇的士兵,但为了大局,必须止损。
命令传出,三处营垒的守军在又进行了一波绝望的反击后,开始点燃囤积的粮草物资,相互掩护着,从预先留好的隐秘通道向后撤退。燕军趁势占领了已成一片火海的营垒,但也付出了相当的代价。
首战,启活营主动放弃了外围防线,收缩至主峪。燕军兵临启明峪主寨墙下,完成了合围。
慕容恪骑着战马,在一众将领的簇拥下,遥望着那座比去年更加高大坚固的寨墙,以及墙上严阵以待、装备似乎焕然一新的守军,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为更冷的杀意。
“负隅顽抗,徒增伤亡。传令,打造攻城器械,明日拂晓,全力攻城!”
翌日,天刚蒙蒙亮,巨大的战鼓声便擂响了。数十架临时赶制的云梯、橹车被推向寨墙,更后方,几具需要数十人操作的简易投石机也开始抛射巨石!
“床弩!瞄准橹车和投石机!弓弩手,压制攀城敌军!”熊启亲自坐镇指挥。
改良后的床弩发出了怒吼,粗大的弩箭呼啸着射向燕军器械,一架橹车被直接洞穿,碎木纷飞。墙头上,箭如雨下,尤其是连弩的速射,形成了密集的火力网,将冒死攀爬的燕军成片射落。
然而,燕军的攻势如同海浪,一波接着一波,无穷无尽。巨石砸在寨墙上,发出沉闷的巨响,墙体微微颤动。终于,有悍勇的燕军甲士顶着箭雨,成功登上了墙头!
“杀!”张龙怒吼着,挥舞着新得的百炼钢刀,如同猛虎般扑了上去!刀光闪过,一名燕军什长连人带刀被劈成两段!鲜血溅了张龙一身!
“随我杀!把他们赶下去!”赵虎也在另一段城墙组织反扑。
墙头上瞬间变成了残酷的肉搏战场。启活营战士凭借精良的刀剑和保家卫国的血气,与登城的燕军精锐绞杀在一起。刀剑碰撞声、怒吼声、惨叫声响成一片,每一刻都有人倒下。
郑楠改进的兵甲在此刻展现了价值。启活营的刀剑更加锋利坚韧,能在搏斗中砍断对方的兵器;皮甲虽不如燕军铁甲坚固,但关键部位得到了加强,提供了更好的防护。
战斗从清晨持续到午后,燕军先后发动了三次大规模进攻,皆被击退。寨墙下尸横遍野,守军也伤亡不小,但防线岿然不动。
夕阳西下,燕军终于鸣金收兵。残阳如血,映照着战场上的一片狼藉。
熊启巡视着伤痕累累的寨墙,慰问着受伤的士兵,心情沉重而坚定。第一天,他们守住了。但所有人都知道,这仅仅是开始。慕容恪的试探已经结束,接下来,将是更加残酷的考验。
血,已经染红了启明峪的城墙。而这,只是第五卷终章之战的开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