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祁是在城防司令部接到夜骁的紧急传讯的。
昨夜的伏击虽成功逼退了安倍旬,但那只老狐狸遁走时决绝的手段,以及那股冲天的怨毒妖气,都让夜祁无法安心。
他连夜审阅了整个天津卫的布防图,将每一处可能的漏洞都重新梳理了一遍。
“督军。”
夜骁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带着一丝不同寻常的急切。
“冷小姐有话,命我转达。”
夜祁握着听筒的手指收紧了些。
“她说,安倍旬的妖气并未散去,就盘踞在督府周围,只是用秘法遮掩了行迹。”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夜骁继续道:“而且,那股妖气正在缓慢移动,方向……似乎还是地牢。”
夜祁的呼吸沉了下来。
那个疯子,竟然没走。
他非但没走,还在受了重伤之后,如同一条受伤的毒蛇,重新盘踞在了暗处,等待着下一次噬人的机会。
好一个安倍旬。
“我知道了。”
夜祁挂断电话,那张线条冷硬的脸上,没有丝毫波澜,但熟悉他的人都明白,这是风暴来临前的宁静。
他回到督府,没有去地牢,而是直接走进了书房。
“夜骁。”
“在。”
“之前审讯城中细作时,他们招供的三处可疑据点,位置在哪?”
夜骁立刻从怀中取出一本册子,翻到其中一页:“回督军,第一处是城郊三十里外的一座废弃山神庙。第二处是城南的‘德源祥’杂货铺。第三处,是海河码头东侧的七号仓库。”
夜祁走到巨大的天津卫沙盘前,修长的手指,依次点过那三个位置。
一个在城外,一个在城南,一个在水边。
三个点,几乎将整个天津卫,从陆路到水路,都纳入了监控范围。
“点十名亲兵卫队的好手,”夜祁的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温度,“带上破魔弹,跟我去查。”
他说的是“跟我去”,而不是“你去查”。
夜骁身体一震,立刻挺直了背脊:“是!”
……
第一站,城郊废弃山神庙。
吉普车在泥泞的山路上颠簸了半个时辰,才停在一座破败不堪的小庙前。
庙门虚掩着,上面积满了灰尘,仿佛数十年都无人踏足。
夜祁抬手,推开了那两扇摇摇欲坠的木门。
“嘎吱——”
一股混杂着腐朽木料与香灰的陈腐气息,扑面而来。
庙内,神像早已坍塌,蛛网遍布。
正中央的香炉翻倒在地,里面的香灰撒了一地。
夜骁上前一步,用军靴的靴尖,轻轻拨开地上的灰烬。
几枚漆黑的、带着金属光泽的鸦羽,散落在灰烬之中。
而在香炉翻倒的原位,一枚小小的青铜令牌,露出了半个边角。
夜骁弯腰,将其拾起。
令牌只有拇指大小,入手冰凉,正面用古篆刻着一个“安”字,而在令牌的背面边缘,还刻着一个极小的,几乎要用放大镜才能看清的“寮”字。
安倍寮。
夜祁接过那枚令牌,在指尖摩挲了一下。
这已经不是安倍旬的个人行为了。
这背后,站着的是整个日本阴阳寮。
第二站,城南德源祥杂货铺。
店铺大门紧锁,夜祁没那么多耐心,直接让亲兵用枪托砸开了门锁。
铺子里的货架上还摆着各色商品,仿佛店主只是临时出了一趟远门。
夜骁带人直奔后院的仓库。
在仓库一处不起眼的墙角下,撬开三块松动的青石板,一个暗格赫然出现在众人眼前。
暗格里,堆满了大量用来绘制咒符的朱砂、黄纸,还有几支狼毫笔。
最显眼的,是贴在暗格内壁上的一张天津卫地图。
地图上,三个位置,被朱砂画上了鲜红的圈。
督府。
地牢。
码头。
夜祁看着那个圈住码头的红圈,眉心拧成了一个川字。
海河码头,是整个天津卫的经济命脉,也是防御最严密的地方之一。
安倍旬的手,为什么会伸到那里去?
最后一站,海河码头七号仓库。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码头上灯火通明,搬运工人的号子声此起彼伏。
七号仓库的位置有些偏僻,远离了最繁忙的主航道。
亲兵们刚刚靠近仓库,还未等破门,一阵细微的、纸张摩擦的声音,就从里面传了出来。
夜骁和夜祁对视一眼。
夜祁做了一个突击的手势。
“轰!”
两名亲兵一脚踹开了锈迹斑斑的铁门,十名队员呈战斗队形,瞬间冲了进去!
仓库里,五名穿着黑色劲装、脸上画着诡异油彩的男人,正围着一张桌子,似乎在绘制着什么。
看到亲兵们冲进来,他们没有丝毫慌乱,而是第一时间抓起桌上的符纸,口中念念有词,朝着众人扔了过来!
“小心!”
夜骁大喝一声。
那些符纸在半空中,无火自燃,化作一只只黑色的纸乌鸦,发出刺耳的尖啸,悍不畏死地朝着亲兵们的脸上啄去。
但他们面对的,是夜祁亲手训练出的精锐。
“砰!砰!砰!”
清脆的枪声,在空旷的仓库里响起。
每一发子弹,都精准地命中了那些纸乌鸦。
闪烁着银芒的破魔弹头,在接触到纸乌鸦的瞬间,便爆开一团柔和的白光,将那些附着其上的妖力,净化得一干二净。
眨眼之间,攻守易位。
五名阴阳师喽啰被黑洞洞的枪口指着,逼到了墙角。
为首那人眼中闪过一抹疯狂,他猛地张开嘴,似乎想咬碎藏在牙齿里的毒囊。
夜祁的身影动了。
他不知何时已经绕到了那人身后,手起刀落,一个干脆利落的手刀,精准地砍在那人的下颚上。
“咔嚓”一声,那人连惨叫都未发出,便下颚脱臼,昏死了过去。
其余四人见状,竟同时选择了自尽,当场气绝。
夜骁上前,在那名被夜祁打晕的头目怀中,搜出了一张被水浸湿的、折叠起来的航线图。
图纸展开,上面用墨线,标注出了几条复杂的水路航线。
只是,因为受潮严重,大部分字迹都已经模糊不清,尤其是在航线终点标注的那个被称为“秘密转运点”的位置,更是化作了一团无法辨认的墨迹。
仓库的地面上,还残留着未干的水渍,和几片鱼鳞。
夜骁捡起那张残图,走到夜祁面前,神情凝重。
“督军,三处据点,都找到了阴阳师活动的痕迹。但他们撤离得太快,只留下了这些东西。”
“线索追到这里,就彻底断了。”
夜骁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甘。
“从这张航线图和仓库里的水渍来看,他们极有可能是通过水路,转运人员和物资,想从水上,避开我们在陆路上的防守。”
夜祁没有说话。
他接过那张湿漉漉的残图,手指,轻轻拂过那团模糊的、名为“转运点”的墨迹。
他的脑海中,无数线索飞快地串联。
安倍寮的令牌,地图上被圈出的码头,还有这张指向不明水域的航线图……
安倍旬的目的,绝不是简单的逃跑。
他在布局。
一个从水路上包抄,与邻省势力里应外合,将整个天津卫,变成一座孤岛的毒计!
夜祁抬起头,那双深不见底的瞳孔里,翻涌着一股滔天的寒意。
他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让整个仓库的温度,都仿佛降到了冰点。
“传我命令。”
他看向夜骁,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立刻调派水师,封锁海河所有可疑航线。从今夜起,一只苍蝇,都不能从水上飞出天津卫!”
他顿了顿,将那张残图攥在掌心,捏成一团。
“另外,让赵参谋拟一份作战计划。”
“敌人,不止在陆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