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乾三人灰溜溜离开后的第二天晌午，陈霄正在藏书阁内层，小心翼翼地整理着刘执事特许他参阅的那些古老石刻拓本。这些拓本年代久远，上面刻画的异兽图案大多模糊不清，旁边的注解文字也多是早已失传的古体，但对拥有“万物辨识”和《南山经》图鉴的陈霄而言，却能从中捕捉到许多外界早已湮灭的真实信息。
他正对着一幅描绘着某种龟蛇合体、背负玄奥纹理的异兽拓本凝神思索，“万物辨识”反馈的信息显示这与《南山经》中提及的“旋龟”有诸多相似之处，但细节又有不同。就在这时，一名穿着核心弟子服饰、气息沉稳的青年来到了内层区域。
“陈霄师弟？”青年目光扫过，很快落在陈霄身上，语气平淡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传执法殿韩长老法谕，命你即刻前往执法殿偏殿问话。”
韩长老？执法殿？
陈霄心中微微一凛。执法殿在宗门内权势颇重，负责监察弟子行为、裁决纠纷。韩长老更是以铁面无私、修为高深着称。他突然召见自己一个杂役弟子，所为何事？是因为昨日与赵乾等人的冲突，还是……因为赤影和自己展现出的“御火”能力？
该来的，终究躲不过。
“是，师兄，我这就去。”陈霄面色平静地放下拓本，跟在青年身后离开了藏书阁。他肩头的赤影似乎也察觉到了气氛不同，安静地栖息着，赤瞳中却闪过一丝警惕。
执法殿位于青玄门主峰之下，建筑宏伟，自带一股肃杀之气。偏殿之内，一位身着玄色长老袍、面容清癯、目光如电的老者正端坐于上首，正是韩长老。他周身气息引而不发，却带给陈霄一种如同面对巍峨山岳般的压迫感，远非吴清风执事可比。
除了韩长老，偏殿内还站着两人——脸色依旧不太好看的孙浒，以及一位面容儒雅、身着丹师袍的中年男子，陈霄认得他是丹房的李管事。
陈霄进来后，恭敬行礼：“弟子陈霄，拜见韩长老。”
韩长老的目光如同实质，在陈霄身上扫过，尤其是在他肩头的赤影以及他本身的气息上停留了片刻，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讶异。
“陈霄，”韩长老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威严，“今日唤你前来，是有几事相询。你需如实回答。”
“弟子必定知无不言。”
“第一，”韩长老指向孙浒，“弟子孙浒禀报，你于藏书阁内，曾与他争执‘鹿蜀’记载之真伪，并言其‘其音如谣’、‘佩之宜子孙’，可有此事？”
“确有此事。”陈霄坦然承认，“弟子是在一部《南山地理志》残卷中看到的记载，与孙师兄所持手札不同，故而提出异议。”他早已将说辞准备好，推给那部虚构的残卷。
韩长老不置可否，继续道：“第二，灵谷失窃案，你并非强行抓捕，而是以灵果治愈那异鸟，使其自愿跟随？”他的目光落在赤影身上，带着审视。
“回长老，正是。弟子分析其症状，推测其因火灵失衡而痛苦，故冒险进入后山寻得对症灵果‘嘉果’，侥幸成功。”陈霄将过程简略道来，隐去关键。
“第三，”韩长老的声音微微提高，目光锐利如刀，“昨日，你与内门弟子赵乾、钱坤比试控火，以炼气期都未稳固的修为，精妙操控火焰，净化寒玉石而丝毫不伤其本体。此法，从何而来？”
终于问到核心了！殿内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陈霄身上。孙浒眼中带着幸灾乐祸，李管事则满是好奇。
陈霄心念电转，知道这是最关键的问题。他深吸一口气，脸上适当地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回忆”与“不确定”。
“回禀长老，”陈霄语气带着几分“迟疑”，“此法……弟子也不知其具体名目。乃是前些时日，弟子在整理藏书阁废弃仓库时，于一堆破损玉简中，偶然发现一枚即将碎裂的古老玉简。弟子尝试修复时，那玉简突然碎裂，其中一道灵光没入弟子眉心，随后弟子脑海中便多出了一些关于……关于火焰操控，以及一些零散的、关于上古异兽的奇特知识片段。这控火之法，便是其中之一。弟子也是近日才逐渐摸索掌握，并不熟练。”
他将一切推给了一次性的“奇遇”和“破损玉简”，死无对证！这是他能想到的最合理的解释。既能解释他突然掌握的精妙控火术和对异兽的认知，又避免了暴露脑海中最大的秘密——山海管理员系统。毕竟，修仙界各种奇遇传说数不胜数，一个杂役偶然得到上古传承的碎片，虽然令人羡慕，但并非完全无法接受。
“破损玉简？灵光传承？”韩长老眉头微蹙，手指轻轻敲击着座椅扶手，显然在判断陈霄话语的真伪。他强大的神念 subtly 扫过陈霄，并未发现说谎的迹象，而且陈霄的修为确实低微，符合得到传承碎片而非完整功法的特征。
旁边的李管事却眼睛一亮，忍不住开口道：“韩长老，若此子所言非虚，那枚玉简很可能记载了某种失传的上古御火秘术或者异兽契约之法！其价值不可估量！难怪他能治愈这异鸟，并能如此精微地操控火焰！这并非他天赋异禀，而是得了前人遗泽啊！”他的语气中充满了对知识的渴望和对“上古传承”的重视。
孙浒张了张嘴，想反驳，但在韩长老和李管事面前，却不敢造次。
韩长老沉吟片刻，目光再次扫过陈霄和赤影。赤影似乎为了配合陈霄，适时地发出一声清越的鸣叫，周身赤羽流光，显得愈发神异。
“嗯……”韩长老缓缓开口，“修仙之路，机缘亦是实力的一部分。你能得此遗泽，是你的造化。那控火之术，既源于上古，你好生钻研，或有所成。至于这异鸟，既愿跟随于你，你当好生待之，莫要仗之逞凶，亦需约束其行为，不得危害宗门。”
“弟子谨记长老教诲！”陈霄心中松了口气，知道这一关算是过去了。
“至于你提到的《南山地理志》残卷，以及那枚破碎玉简可能涉及的其他上古异兽知识……”韩长老话锋一转，看向陈霄的目光中少了几分审视，多了几分意味深长，“宗门藏书阁浩瀚，或有许多蒙尘之秘。你既有此辨识之能，又得刘师弟看重……即日起，你可凭此令牌，”
韩长老屈指一弹，一枚暗金色的木质令牌飞向陈霄，“除了藏书阁内层，亦可申请进入‘博闻楼’底层查阅非核心典籍。那里收藏了许多宗门历代收集的杂记、游记、地方志以及一些无法归类、被认为无大用的古老卷宗。或许，对你‘验证’脑中那些零散知识有所帮助。”
博闻楼！那是比藏书阁内层收藏更为庞杂、也更为冷僻的地方！虽然只是底层，但其中蕴含的信息量，绝非藏书阁一层可比！这无疑是给了陈霄一个更大的宝藏库！
“多谢长老！”陈霄接过令牌，真切地感受到这枚令牌的分量。这不仅仅是权限的提升，更是一种默许和期待！宗门高层，至少是韩长老这一系，开始认可他这种“偏门”能力的价值！
“去吧，好生修炼，莫要辜负这份机缘。”韩长老挥了挥手。
陈霄再次行礼，退出了偏殿。
看着陈霄离开的背影，李管事感叹道：“此子，气运不凡啊。那上古御火术暂且不提，单是能辨识并收服此等灵禽，其未来便不可限量。韩长老，您看……”
韩长老目光深邃：“真伪已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确实掌握了我们不具备的某些知识，并且……正在成长。宗门沉寂太久，或许需要一些新的变化。且看他能走到哪一步吧。孙浒，”
他转向脸色发白的孙浒，语气转冷，“同门之间，当以修行为重，而非争强斗狠，搬弄是非。此事到此为止，若再有无故滋扰，严惩不贷！”
“是……是，长老！”孙浒冷汗涔涔，连忙应下，心中那点不甘和怨愤，在长老的威严下，彻底化为了恐惧。
离开执法殿，陈霄握着那枚暗金令牌，感受着其中蕴含的一丝特殊禁制之力，心情难以平静。
他成功应对了长老的盘问，以“古籍偶得”和“玉简传承”的借口，合理地解释了自己能力的来源。更重要的是，他获得了进入“博闻楼”底层的权限！
这意味着，他能接触到更多可能涉及《山海经》异兽、地理乃至神话传说的古老记载！对于他修复图鉴、履行管理员职责，无疑是巨大的助力！
“赤影，我们的路，更宽了。”陈霄轻抚肩头伙伴的羽毛。
赤影亲昵地蹭了蹭他的脸颊。
危机化解，机遇降临。陈霄知道，他必须更快地强大起来，才能更好地利用这来之不易的权限，去揭开更多隐藏在这个世界尘埃下的山海真相！
而下一个目标，或许就该是仔细研究一下，刚才在那石刻拓本上看到的，关于“旋龟”的线索了。他有预感，这与《南山经》的记载，必然存在着某种深刻的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