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惠明医院的路上。
乔琪靠在副驾驶的车窗旁，一言不发。目光有些游离地看向前方，不自觉地将右手手腕的绿檀佛珠取下来，拇指和食指微动，一粒一粒地搓捻。
季雪宸扶着方向盘，余光瞟见女孩手上的动作，眼神变得晦暗不明。
这个样子他不陌生，他的大哥，季雪矜出家之前，也成天在老宅的花园里坐着，抬头望着天空，手里也捻着一串黑色的佛珠。
也不知道大哥到底怎么了，当时才二十几岁的年纪，却成天叩问人生的意义，最后无端生出一种非常强烈的信仰，觉得人生需要苦苦修行。
于是两袖一挥，遁入空门。
神明那么有用？那人的努力算什么？
季雪宸不太信这些，他只信他自己，他就是自己的神。
余光不曾从女孩的身上离开，她一双清澈的小鹿眼里，此刻看似平静，却薄薄地笼罩着一层忧伤，侧脸的线条柔和优美，季雪宸内心微微一动。
扶着方向盘，油门一踩，转入一条两旁都是竹林的小道。
车子缓缓停住，乔琪回过神来，抬眸一看，黄墙黑瓦，一座颇有历史韵味的古寺：“普渡寺”。
“季先生，这是——？”乔琪有些疑惑，为什么会来这里。
“不想来？那现在就去医院。”季雪宸声音冷淡，看不出情绪。
“想，想的。”她只是惊讶于季雪宸为何带她来这里，其实刚看到这寺庙的第一眼，乔琪就觉得心情宁静了许多，她现在就想进去，为自己的母亲祈福。
“进去吧，很灵的。”
她心间一颤：“好。”
解开安全带，刚要拉开车门，见季雪宸没有要下去的样子，问道：“季先生，您不去？”
“我不去。”他双手环在胸前，侧头望着那片茂密的竹林。
“好的，那季先生稍稍等我一下。”乔琪连忙下车，快步朝走向石阶。
季雪宸下车，双手环胸倚靠在车门上，望着女孩娇小的背影，上了台阶，进了大门。
心里也默默祈祷起来：“希望她一切愿望成真。”
二十几分钟后，乔琪出来，身上带着一股檀香的味道，闻着让人凝心静气，有一种安宁的感觉。
季雪宸没说话，缓缓启动车子。
下午两点半，惠明医院，吴医生的诊室。
季雪宸将文件夹递给他：“家属已经签署好文件。”
“好的，季总。”吴医生接过文件，转身将它放在一侧的三层文件柜里。
“季总，罗斯教授和院里的其他几位专家，都在手术室做准备呢。现在我就通知麻醉科的医生过去。”
季雪宸点点头。
乔琪交叉的手指捏得紧紧的。
“那我也先过去了，两位可以留在我的办公室休息。”吴医生冲两人微微颔首，便推门出去。
此时，季雪宸手机响起，是苏昀的。
“喂，什么事？”
“老大，申海新成立的研发部门，目前已经招了一批研发人员和高管，但最后的一轮面试，需要您来做最终的定夺。现在他们人已经等候在会议室了。”
“好，我马上回来，半小时后面试。”季雪宸抬腕看看表，有条不紊地安排着工作。
乔琪看着眼前的男人，虽然平时一副冰冷的样子，但工作起来却闪闪发光，散发着一种从容不迫的气质。
等他挂完电话，怕他耽误了自己的工作，连忙说：“季先生，您先忙吧。我一个人在这里就可以了。”
季雪宸走近几步，单手撑在办公桌上，俯下身来，语气似乎柔了几分，一双瑞凤眼看着她的眸：“那我先回公司，你有什么事情打我电话。”
“嗯。”乔琪乖乖点头。
季雪宸抬手，拿起一旁的口罩，帮她戴上，一张精致美丽的小脸瞬间被覆盖了一大半，只剩下一双清澈的小鹿眼，眼睫微颤。
季先生离得好近，她都能闻到男人身上那股独特的清冽的味道。
瞬间心脏有些不受控制地跳起来。
男人喉结滚动，眼神深不见底，他轻轻捏住她的鼻梁，将那口罩又紧了紧。才直起身来。
“自己注意一点，不要和不认识的其他人说话。”
乔琪点点头，明白季雪宸的意思，说道：“医院人多眼杂，我会注意，不能暴露我们之间的关系。”
季雪宸点点头。
季雪宸离开后，乔琪在吴医生的办公室里踱来踱去，内心有些焦灼。最后还是忍不住推开门，朝手术室的方向走去。
此时已经是下午五点，手术室门上的灯光依然亮着，三个大字：“手术中。”
在旁边的长凳上坐下，双手不自觉用力地搓着，又把手放在鼻子下抵着，唇都咬得破了皮，时间一分一秒流逝，觉得比一个世纪还要漫长。
又过去了一个小时，状态依然是“手术中”。
乔琪坐不住，焦急地站起身，在一旁地空地上走来走去，用这样的方式来稍微舒缓内心的焦灼。
不远处两位护士推着一个医药车朝手术室快步跑过来。
“让一让，让一让。”其中一名护士急促地呼喊。
“护士，发生什么事了？这里面是我母亲。”乔琪眸色变得非常担忧。
护士一边推着车，一边说：“病人术中出现大出血，现在需要紧急输血。请您先让一让，不要妨碍我们做抢救。”
两位护士推车匆匆进入手术室。
“砰——”
手术室的大门匆匆打开，又重重地关上。
乔琪眼睛直愣愣地看着手术间地大门，内心的恐惧排山倒海。瞬间脚下一软，差点跌倒在地，苍白的直接抓着长凳的扶手，慢慢地坐下来。
大出血！妈妈大出血！
怎么办？怎么办啊？！
她眉心紧蹙，心乱如麻，浑身颤抖，肩膀一抖一抖，整个人呼吸都急促起来。
她扯下口罩，让它挂在自己的下巴处，胸腔起伏，大口大口的呼吸着空气，却怎么样都感觉窒息。
眼睛酸涩难耐，眨了眨眼，却觉得更酸了，眼角湿漉漉的，她紧紧咬着牙。
完全沉浸在恐慌和担忧中，丝毫没有注意，一旁的角落里，一个黑色风衣的男人，戴着一顶黑色鸭舌帽，黑色口罩，眼里露出阴鸷的光。
他侧身，伸出手机，将摄像头拉近，拍了几张女孩的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