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内,众人围绕构建法律体系的讨论如火如荼。而此时,陈锋的手机收到了一条匿名短信,短信里的一张模糊照片和简短提示,如同钩子一般,勾起了他心底那段尘封已久的记忆,让他不由自主地开着那辆老掉牙的警用SUV,驶向城郊。
夜色像一块被揉皱的黑纱,轻轻盖在城市的肩头。路灯昏黄得像是刚从梦里醒来的老猫,眯着眼打量着这座沉睡的城市。
陈锋开着那辆老掉牙的警用SUV,车轮碾过湿漉漉的路面,发出“沙沙”的声音,像是有人在他耳边低声念叨着什么。他没开音乐,也没说话,只是握着方向盘,任由思绪随着车窗外飞逝的街景一起飘远。
他今天不该来这儿的。
可他还是来了。
车子停在了城郊的一条土路旁。这里已经荒废多年,曾经是案发现场,如今只剩下一地枯草和几根锈迹斑斑的钢筋,像极了那些未能闭合的伤口。
他推开车门,冷风立刻灌了进来,吹得他一个激灵。他站在原地,望着眼前这片空旷的土地,仿佛又看见了当年那个穿着旧夹克、蹲在地上做笔录的自己。
那时候,他还没秃顶,头发乌黑浓密,眼神也亮。每天早上六点起床,泡一杯速溶咖啡,叼个包子就冲出去查线索。那时候的他,以为只要努力,就没有破不了的案子。
“呵。”他轻笑了一声,像是自嘲,又像是对过去的告别。
他蹲下身,伸手拨开一丛杂草,指尖触到一块凹凸不平的地面。那里曾留下过鞋印,是他亲手拓下来的。现在早就风化了,连痕迹都模糊不清。
“人走茶凉,案结事了。”他喃喃道,“可有些事……真的能算了吗?”
他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尘,转身走向警局的方向。
档案室的灯还亮着,像是等他回来的老朋友。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陈年纸张特有的味道,混合着一点点霉味,却让人莫名安心。他拉开抽屉,抽出一沓泛黄的卷宗,轻轻翻动,纸页发出“簌簌”的声响,像是某种低语。
他找到了那起案件的档案盒,上面贴着“无头女尸案”几个字,字迹已经褪色,边角也有些翘起,像是一封从未寄出的信。
他坐下来,打开盒子,里面的照片、笔录、物证清单整整齐齐地码放着,仿佛时间在这里静止了。
他一张张翻看,指尖划过那些熟悉的字迹——当年的记录员是个急性子,字写得龙飞凤舞,但他一眼就能认出是谁写的。
突然,一张照片从卷宗中滑落,飘悠悠地落在桌上。
他愣了一下,捡起来仔细一看,瞳孔微微一缩。
这是一张现场勘查的照片,角落里有一个模糊的身影,穿着黑色夹克,背对着镜头,正在低头查看什么。虽然画面模糊,但那身形……他太熟悉了。
李家长子年轻时的模样。
他心头猛地一紧,手指微微颤抖。这张照片为什么没有归档?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盯着那身影看了许久,直到眼眶有些发酸。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他终于记起来了——那天他在现场附近巡逻,看到一个年轻人鬼鬼祟祟地徘徊,当时觉得可疑,还上前问了几句,对方说自己是路过的学生,后来也就没再深究。
原来……那个人就是他。
原来早在多年前,他就已经和这起案件产生了联系。
“你到底……还藏着多少事?”陈锋低声说,像是在问照片里的那个少年,也像是在问自己。
他把照片放在一边,继续翻阅资料。每一页都像一把钥匙,试图打开那段尘封的记忆之门。
深夜十一点,档案室的灯光依旧亮着。
他坐在桌前,面前摊开一本笔记本,笔尖悬在纸上,迟迟未落。
良久,他写下第一句话:
“2006年冬,湖北某县城,一起离奇命案悄然发生。”
笔尖一顿,他又添了一句:
“那一年,我还不懂什么叫‘正义’。”
他靠在椅背上,长长吐出一口气,像是要把这些年积压的情绪全部释放出来。
他知道,自己不是为了出书才写这些。他也不是为了名利或者洗白过去的遗憾。
他只是想把这些写下来,留给后人。
让他们知道,真相从来都不是一条直线,而是一条蜿蜒曲折的小路,布满荆棘与迷雾。
让他们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有些人终其一生都在寻找答案,哪怕答案并不完美。
他想起梁云峰在会议室内说的那句话:“真正的正义,不是让人害怕的力量,而是让人信服的制度。”
他不知道那样的制度是否存在,但他愿意相信,至少有人在努力。
他重新拿起笔,继续写道:
“有时候,我们追凶十年,只为一个名字;有时候,我们沉默多年,只为一句真话。”
他的手有些颤抖,但笔迹依旧清晰。
窗外的风呼啸而过,卷起窗帘的一角,露出外面漆黑的天幕。
他望了一眼窗外,忽然觉得心里前所未有的平静。
“也许,我不是为了破案才成为警察。”
他低声说道,像是对自己说,也像是对这个世界说。
“我是为了不让那些无声的人,永远沉默。”
他合上笔记本,站起身,关掉了档案室的灯。
黑暗中,他的影子被月光拉得很长,像一根倔强的脊梁。
他走出警局,抬头看着夜空,星星稀疏,月亮藏在云层后面,若隐若现。
他深吸了一口气,寒意顺着鼻腔直抵肺腑。
然后,他转身,走向了自己的车。
引擎启动的声音打破了夜的寂静。
车灯亮起,照亮前方的道路。
他缓缓踩下油门,车子驶入夜色之中。
而在他身后,档案室的窗户反射出最后一丝微弱的光芒,像极了某个未曾熄灭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