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像个奔赴刑场的死囚一样，迈着灌了铅的双腿，挪到静心林外苑那片熟悉的空地时，天光已经微亮。晨雾尚未完全散去，空气中弥漫着草木的清香和……一股淡淡的、令人心悸的寒意。
沐雪清已经到了。
她依旧是一袭白衣，静静地站在那株静心树下，仿佛与周围的景色融为一体。晨曦透过枝叶的缝隙，在她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让她看起来更加不染尘埃，也……更加遥不可及。
看到我出现，她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没有任何表示，仿佛我只是一阵无关紧要的风。
压力山大啊…… 我心脏砰砰狂跳，硬着头皮走上前，深深一躬，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弟……弟子墨影，拜见沐师姐。”
沐雪清微微颔首，算是回应。她的目光平静无波，落在我身上，却让我感觉像是被剥光了衣服站在冰天雪地里，无所遁形。
“剑道之基，在于身、心、意、气合一。”她开口了，声音清冷，如同山涧寒泉，没有任何废话，直接切入主题，“形不正，则气不顺；气不顺，则意不达；意不达，则剑无神。”
上来就是理论课？ 我脑子有点懵，我还以为她会直接扔给我一把剑让我砍木头呢……
“今日，习‘站桩’与‘握剑’。”沐雪清言简意赅。
站桩？握剑？ 我愣了一下，这么基础？
难道……她真的打算从零开始教我？ 我心里泛起一丝不切实际的希望，说不定……能蒙混过去？
沐雪清没有给我太多思考的时间。她走到我面前，距离近得我能闻到她身上那股清冷的、如同雪莲般的淡淡香气，这让我更加紧张了。
“看好了。”她说道。
只见她双脚微微分开，与肩同宽，膝盖微曲，身体自然下沉，形成一个极其稳固的姿势。脊背挺直，如同青松，头颅微昂，目光平视前方。整个动作流畅自然，没有丝毫多余，却给人一种不动如山、渊渟岳峙的感觉。
这就是站桩？ 我瞪大了眼睛，看起来……好像不难？
“此乃‘松静桩’。”沐雪清解释道，“看似简单，实则需松而不懈，静而不滞。重心落于涌泉，气息沉于丹田，精神内守，感受周身气血流转，与天地灵气交感。”
……听起来好像又有点难了。 我咽了口唾沫。
“你来。”沐雪清示意我模仿。
来了！ 我深吸一口气，学着沐雪清的样子，摆开架势。
双脚分开，与肩同宽……嗯，这个简单。
膝盖微曲……嗯，有点别扭。
身体下沉……呃，感觉像在蹲马步？
脊背挺直……脖子有点僵。
目光平视……前面是沐雪清的脸，不敢看！赶紧挪开！
我手忙脚乱地调整着姿势，感觉自己像个刚学会走路的婴儿，笨拙无比。尤其是那股“松而不懈，静而不滞”的感觉，更是完全摸不着头脑。松了就觉得要瘫下去，紧了又浑身僵硬。
沐雪清静静地站在一旁，目光如炬，审视着我的每一个细节。
“肩，沉下去。”她突然开口。
我赶紧把耸起来的肩膀往下压。
“胯，松开。”她又说。
我努力放松胯部，感觉骨盆都快错位了。
“头，正。目，凝。”
我赶紧摆正脑袋，努力凝聚目光（虽然不知道看哪儿）。
“呼吸，绵长，下沉。”
我尝试着深呼吸，结果吸得太猛，差点呛到。
太难了！ 我内心哀嚎，这比喂猪难一万倍！猪吃饱了就不闹了，这站桩简直是在折磨我的肉体和灵魂！
最要命的是，我体内的魔气，在这种要求“静”和“内守”的状态下，变得异常躁动！
魔族体质，偏向刚猛、爆发、侵略。让我像根木头一样杵在这里，感受什么“气血流转”、“灵气交感”，简直是对我魔性的摧残！我感觉全身的肌肉都在抗议，骨头缝里都在发痒，恨不得立刻冲出去狂奔三圈，或者找块石头砸两下才痛快！
静不下来！根本静不下来！ 我咬着牙，额头开始冒汗（如果魔有汗的话）。这感觉，就像让一只哈士奇去当禅修班的助教，分分钟拆家给你看！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我感觉自己像被钉在了原地，每一秒都无比漫长。肌肉开始酸痛，关节开始僵硬，最可怕的是精神上的煎熬。我必须全力运转《敛息诀》，死死压制住体内躁动的魔气，同时还要维持这个别扭的姿势，感受那虚无缥缈的“剑韵”？
剑韵？我连剑都没摸到，韵个毛线啊！ 我内心疯狂吐槽。
沐雪清始终一言不发，只是偶尔会指出我姿势上的细微错误。她的声音平静无波，但每一个字都像鞭子一样抽打在我脆弱的神经上。
这女人……是魔鬼吗？ 我欲哭无泪，她怎么能这么有耐心？她都不累的吗？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我感觉自己快要散架、魔气快要压制不住的时候，沐雪清终于再次开口：
“可以了。”
……啊？结束了？ 我如蒙大赦，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终于……熬过来了！
我赶紧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身体，感觉像是刚从冰窖里捞出来。
“今日到此为止。”沐雪清淡淡地说道，“明日卯时，依旧。”
……还有明天？！ 我眼前一黑。
“回去后，自行体会。”她补充了一句，然后便转过身，不再看我，仿佛我已经不存在了。
……自行体会？体会什么？体会肌肉酸痛吗？ 我内心苦笑。
我赶紧躬身行礼：“谢……谢师姐指点！弟子告退！”
说完，我像逃命一样，转身就走，一步都不敢停留。
直到走出很远，我才敢停下来，扶着膝盖，大口喘气。回头望去，静心林外苑已经消失在晨雾中。
第一节课……总算混过去了。 我抹了把额头（并没有汗），心有余悸。虽然过程痛苦无比，但至少……没有暴露？
站桩…… 我回想刚才的经历，嘴角抽搐。这简直是对魔族身心的双重酷刑！
明天还要继续…… 我感到一阵深深的绝望。这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仙门卧底影煞的剑道生涯，从一场极其不符合魔族体质的‘站桩’酷刑开始。
其身心遭受了前所未有的摧残。
未来的课程，似乎更加……暗无天日。
这班，上得我……连魔都不想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