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李母说完,李父上前打断:“过去的事情,还提它做什么?你去收拾一下东西,不然一会国华回来,看见国年的黑白照,又该不高兴了!”
李母愣怔片刻,才反应过来,点头说道:“好,我这就去收起来!”
李母走开后,许安试探着开口:“你们也觉得,大儿子李国华,相对于小儿子李国年来说,更仁义一些吧?”
李父没有理解许安话语里的深意,他眨巴了两下稍显混浊的双眼:“我没听懂您在说什么!”
许安微笑着问道:“都说人心是朝下长的,会更偏疼小的,这点您怎么看?”
李父低下头:“我们过去,确实更偏疼小儿子,可后来,大儿子去当兵,总也见不着面,就多了些对他的想念!”
“你们有因为小儿子的死,责怪过大儿子吗?”
李父抬头:“从来没有!”
“那你们有因为大儿子的死,怨怪过小儿子吗?有因为小儿子顶替大儿子的身份,而对大儿子,感到过一丝愧疚吗?”
李父的脸,瞬间苍白,额头上冒出细密的冷汗,他跌坐在沙发里:“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因为我刚刚一直都在观察,阿姨和我这位同事聊天时的表情,她虽然频繁提起小儿子,可脸上却没有丝毫难过的神情,反而是在提到大儿子时,眼神里会流露出悲伤愧疚的神情!
你刚才刻意打断了他们的谈话,然后让她去收起李国年的黑白遗照,她用了至少五秒钟才反应过来,我就有了一个大胆的假设。
我猜想当年死的人不是,并不是你们的小儿子李国年,而是你们的大儿子李国华,因为李国年不务正业 ,游手好闲,不容易找女朋友,于是他想出了取代大哥李国华的主意。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你们的大儿子李国华在退伍之后,可以拿到一笔安置费,这笔费用大致在十五万到二十五万之间。”
许安的话音落下,身后突然传来了重物倒地的声音,他回头看去,是李母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自己的身后,陈太阳立即上前搀扶起李母,让许安拨打120。
李母拽住了陈太阳的手腕:“不用,警察同志,我扛得住!”
说完,她在陈太阳的搀扶下,做到了沙发上,接过老伴儿递过来的药,塞进了嘴里,吃完药,缓了五六分钟,她缓缓开口:“说出来你们可能都不相信,今天这一幕,我曾无数次在夜里梦到过。
梦见部队领导来到我们家里,戳穿我们的谎言,带走了一直假扮国华的国年!
刚刚这个警察同志说的对,我一直都觉得愧对自己的大儿子,他下河去救他弟弟和那个孩子,不幸牺牲,我们却让他弟弟,顶替了他!
警察同志,我们国年这个情况,会判刑吗?如果我们愿意,将当初的安置费,还给部队,再去和小吴诚心诚意道歉,能不能再给我们国年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许安耐心解释:“叔叔阿姨,你们要知道,冒名顶替军人,本身就属于违法行为!”
许安和陈太阳回到警局,第一时间将新的线索告知了白南,而和雷俊住在同一小区的热心群众,也向警方提供了新的证据。
这名热心群众,是个天文爱好者,他说自己昨晚正在拿天文望远镜看星星,结果无意间看到对面的天台上,有两个男人在争执,一个男人身着黄黑格子衬衫,另一个男人身着墨绿色体恤。他当时以为是一对同性恋情侣在吵架,随即就拍下照片,发给了女友进行吐槽,这一吐槽就过去了半个多小时,中间他也没有继续观望。直到夜里听说对面有人坠楼,死者正是身着墨绿色体恤的雷俊。
有了新的线索和证据,白南再审讯起李国华,就轻松多了,不,准确的来说应该是李国年!
他走进审讯室,笑着看向李国年:“重新做下自我介绍吧,李国年!”
李国年已经好久没有听到别人这么叫自己了,好半晌,他才回过神:“是我爸妈告诉你们的?”
白南骄傲且自豪的告诉他:“是我们的一个警察同事,去了趟你父母家,察觉到的!”
李国年深呼吸一口气,再轻轻吐出来,整个人突然间放松了不少:“也好,省得每天担惊受怕的!”
“既然不想担惊受怕,为什么还要欺骗所有人?”
“把我哥的安置费花完了,不继续骗下去,还能怎么办?”
“那你可以和小吴护士提分手啊,为什么要一直欺骗她?”
“她家里条件好啊,我不借用我哥的身份,上哪找这么好的对象去?”
“那你为什么要杀死雷俊?”
“能因为啥?还不是他昨天揭穿了我的身份,他先是吐在了我车里,又问我嫌不嫌弃他,我说不嫌弃,他就说我不是李国华,李国华有洁癖,还说我更像是不务正业的李国年。
我说他喝多了,他不依不饶,下车后他指着我说,等他明天醒酒了,就要去部队揭发我,他还冤枉我,说是我,故意害死了我哥,想顶替我哥,我真没有,顶替我哥这个主意,是我哥死后,我得知他还有笔安置费没有发放,才萌生出来的。
离开雷俊家小区以后,我越想越愤怒,我哥已经死了那么久了,为什么他们还是会记得他,为什么我永远不如他,为什么我爸我妈在面对我的时候,总是唉声叹气,为什么小吴总是对我说:国华,你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
我原以为,顶替我哥以后,我会有一个美好的人生,可是,我那么卖力的伪装成他,学着他的样子,担惊受怕的生活,还是被发现了!”
“所以你缝上了雷俊的眼皮,是因为你讨厌他看你的眼神?”
“嗯,剁掉他的手指,是因为他指着我说:你这辈子也不可能比得上你哥!缝上他的嘴,也是因为,他说的话,没一句是我爱听的,既然这么想念我哥,那他就去下面陪我哥吧!”
白南看着眼前的男人,突然想到一首诗:桃生露井上,李树生桃旁。虫来啮桃根,李树代桃僵。树木身相代,兄弟还相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