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催更的书友加更一章)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陈年积灰混合着铁锈的沉闷气味。
沈前锋深吸一口气,将这污浊的气息压入肺底,然后不再犹豫,双臂发力,将整个身体送进了那条仅能容身的通风管道。
逼仄。
这是唯一的感受。管道内部的狭窄程度远超他在图纸上预估的想象,肩膀几乎抵着两侧冰冷粗糙的铁皮,每一次向前移动,都伴随着衣料与金属摩擦发出的窸窣声响,在这死寂的、充满回声的管道内,显得异常刺耳。他必须极其小心地控制着身体的每一个动作,像一条无声的蛇,在黑暗的巢穴中潜行。
他采用的是低姿匍匐前进,手肘和膝盖承受着身体的重量,交替支撑,一点一点地向前挪动。管道内积聚了不知多少年的灰尘,随着他的动作被搅动起来,扑头盖脸,直往鼻孔和眼睛里钻。他强忍着打喷嚏的冲动,只能微微眯起眼,凭借记忆中和系统地图上标示的方向,在几乎完全的黑暗里,向着预估的东区牢房位置爬去。
汗水很快就浸湿了内衬的衣物,黏腻地贴在皮肤上。不仅仅是体力消耗,更多的是精神高度集中带来的压力。每一次手肘落下,每一次膝盖前顶,他都悬着心,生怕那一点点声音,透过这金属的腔体,传到下方未知的空间里。
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每一秒都被拉得无比漫长。只有身体与管道单调的摩擦声,和自己粗重的呼吸声相伴。
爬行了大约七八米,前方出现了一个轻微的向下倾斜的弯道。这个弯道角度不大,却让通行变得更加艰难。他必须更加小心翼翼地调整姿势,先探入上半身,感受着管壁的弧度,再一点点地将腰腹和腿部挪过去。就在他全身通过弯道,稍微松了口气的瞬间,右膝盖下方支撑的位置,一块锈蚀得比较严重的铁皮,发出了“嘎吱”一声令人牙酸的轻响。
声音不大,但在绝对的寂静中,不啻于一声惊雷。
沈前锋的动作瞬间僵住,全身的肌肉都在这一刻绷紧,连呼吸都彻底屏住。他整个人伏在管道里,耳朵死死贴着冰冷的管壁,全力倾听着下方的任何动静。
一秒,两秒……
下方似乎没有任何异常。没有警哨声,没有匆忙的脚步声,只有监狱本身那种固有的、沉闷的背景噪音——也许是远处锅炉房的低鸣,也许是某种通风设备的轻微震动。
冷汗几乎瞬间从他额角滑落,滴入厚厚的灰尘里。他不敢动,又等待了漫长的十几秒钟,确认真的没有引起注意,那口憋在胸口的气才缓缓吐出。
不能再有任何失误了。
他改变了行进方式,动作变得更加轻柔,更加缓慢。几乎是以厘米为单位向前推进,手掌和膝盖落点之前,都先用指尖轻轻触碰、感知,确认铁皮的坚固程度,避开那些看起来锈蚀严重或者连接不稳的地方。
这种行进方式对体力和意志都是极大的消耗。手臂和膝盖开始传来酸胀的刺痛感,肺部的压迫感也越来越强。管道内的空气污浊且稀薄,让他产生了一种轻微的窒息感,头脑有些发晕。
【警告:使用者心率持续偏高,体内血氧饱和度轻微下降。建议降低活动强度,或补充水分。】
脑海中,系统那冰冷的提示音毫无感情地响起。
沈前锋在心里暗骂一声。降低活动强度?现在怎么可能。他咬着牙,无视了系统的警告,继续向前。汗水流进眼睛,带来一阵涩痛,他只能用力眨眨眼,甩掉汗珠,视线在黑暗中努力分辨着前方。
又向前艰难地挪动了大概三四米,凭借系统地图的辅助和自身的方位感,他判断自己应该已经接近了东区牢房的上方。
希望就在前方。潘丽娟可能就在下面某间牢房里。
这个念头支撑着他,压下了身体不断传来的疲惫和不适。他调整了一下呼吸,准备一鼓作气,爬过这最后一段距离。
然而,就在他再次抬起左臂,准备向前探索时,小臂外侧无意中刮蹭到了头顶上方的一处管道接缝。
“哐当!”
一声比之前膝盖压塌锈铁皮要响亮得多的金属撞击声,猛地在他头顶炸开!
沈前锋的心脏几乎在这一刻停止跳动!
一块原本只是虚搭在接缝处的、巴掌大小的松动铁皮,被他这一下刮蹭,彻底脱离了原位,掉落在管道底部,又弹跳了一下,才安静下来。这连续的声响,在管道内被放大、回荡,清晰得令人绝望。
完了!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下方立刻就传来了反应!
“什么声音?!”一个带着警惕和呵斥意味的日语响起,声音透过通风口格栅,显得有些模糊,但距离极近!
紧接着是皮靴踩在水泥地面上的急促脚步声,正对着他下方的位置。
“上面!通风管道里有动静!”另一个声音喊道。
“快!去看看!”
“是不是老鼠?”
“老鼠弄不出这么大动静!抄家伙!”
嘈杂的日语呼喝声、拉动枪栓的金属碰撞声、凌乱的脚步声……瞬间从下方涌了上来,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沈前锋的耳膜上。
暴露了!
在最意想不到的时刻,以这样一种憋屈的方式!
巨大的危机感如同冰水浇头,瞬间驱散了所有的疲惫和不适。他的大脑在这一刻疯狂运转,所有的感官被提升到极致。
不能停在这里!这里就是一个铁皮棺材,一旦被堵住,前后无路,只有死路一条!
前进!只有冲到预定的位置,才可能有一线生机!
他不再顾忌声响,双臂猛地爆发出全部的力量,手肘和膝盖并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拼命向着记忆中潘丽娟可能被关押的那个牢房通风口位置爬去!
身体与管道剧烈摩擦,发出“哐哧哐哧”的巨大噪音,在管道内轰鸣。灰尘如同浓雾般扬起,几乎将他淹没。
“在上面!在动!”
“他往那边跑了!”
“拦住他!”
下方的日军显然也听到了管道内这明显的、快速移动的声响,叫嚷着,追随着声音的方向。皮靴踏地的声音紧紧跟随着他在管道内的移动轨迹。
快!再快一点!
沈前锋双目赤红,喉咙里发出压抑着的、如同困兽般的低吼,所有的力量都灌注在四肢上,疯狂前行。
终于,在拐过一个轻微的弯道后,斜下方隐约透上来一丝极其微弱的光线——那是一个通风口格栅的缝隙!
到了!就是这里!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猛地扑到那个通风口上方,身体因为惯性甚至微微撞在了前方的管壁上,发出一声闷响。
他顾不上疼痛,立刻低头,透过那狭窄的格栅缝隙,向下望去。
下面是一间狭小的牢房。昏暗的光线来自走廊透进来的微弱灯光,勾勒出一个靠坐在墙角的、模糊而消瘦的身影。
尽管看不清面容,但那熟悉的轮廓,让沈前锋的心脏猛地一缩。
是潘丽娟!
几乎就在他抵达通风口的同时,下方牢房外的走廊里,已经传来了日军士兵的吼叫和拉动枪栓对准通风管道的声音。
“就在这里面!出来!”
“再不出来就开枪了!”
无数个念头在沈前锋脑中电光石火般闪过。强行破开格栅?下面至少有四五支枪指着,出去就是活靶子。后退?后面的路可能已经被堵死。留在原地?等于是瓮中之鳖。
绝境!
他猛地抬头,不再看下方,目光飞快地在管道前后扫视,寻找着任何可能利用的空间或缝隙。汗水顺着下巴滴落,呼吸急促得像是在拉风箱。
必须做点什么!立刻!马上!
他的手下意识地摸向了腰间,那里除了开锁工具和那几枚自制的简易烟雾弹、红外绊线报警器之外,还有最后一样东西——那枚为了应对管道危机而准备的、由部分炸药和零件改造的,威力被刻意削弱过的小型爆破装置。
原本是想在万不得已时制造混乱脱身,现在,似乎已经到了那个“万不得已”的时刻。
用它?在这狭窄的金属管道里?后果难以预料,可能会炸塌管道,自己也跟着完蛋。不用?下一秒就可能被乱枪打死在通风口。
没有时间权衡了!
他猛地攥紧了那冰冷的、只有半截香烟大小的自制爆破装置,另一只手迅速掏出了打火机。
是生是死,就在这一搏!
他深吸了一口满是灰尘和铁锈味的空气,将打火机凑近了那根刻意做得很短的引信。